李乐训:“灾民只出不进,高潭又无闲余土地安置,赈灾款难不成还能源源不断,给他们养老送终?”
“倒不如把钱给我,让灾民也随我打仗,不堵在你高潭郭外,你的问题岂非迎刃而解?”
黄一炳:“谁说我养他们!我让王太师帮我!”
“不过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们几日,便全拉到上游莲口去,那里乃是王太师辖下,他家中尽是商贾巨富,手里丝厂良田,数不胜数,还养不活这些难民?”
此刻堂上二人,徐徵、李乐训,皆非属左仆射王太师一派。
黄一炳深知,如今朝中王太师主和,比他的恩师张枢密身段更加柔软,愿与青国结好;而徐徵谁也看不上,自成主站一派。
而李乐训,本就由北地归正而来,看她这好战的架势,能不与王太师撕破脸,就很了不得了。
以故说话随意,毫无遮拦。
他对王太师治下的莲口府,意见极大。
高潭府水灾,与莲口府不无关系。
雨又不是他高潭一处在下。
莲口位于高潭上游,雨信来时,莲口开闸放水,丝毫不梳流,而高潭河道宽阔,急浪全积于此,工事难修,颇费人力。
徭工辛苦出力,本就心有不满,又碰上萨埵教这等妖人散播流言,要徭工弃坝信神说什么他修坝全为敛财,莲口便没修坝,教河水自然下泻,水灾也不会如何云云。
此类言论甚嚣尘上,各处工丁纷纷罢工,黄一炳几次派兵镇压,却不过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左支右绌,终于支撑不住,这才强送书信进京,求恩师张葳张枢密指条明路。
也便等来了李乐训。
自以为驱虎吞狼,却不成想自己几要成了猛虎的盘中餐。
黄一炳越想越气,一张和气的笑脸,憋涨成猪肝样。
李乐训见状,乘胜追击:“不妥不妥,王太师权柄煊赫,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小妹我这法子,还是更胜一筹。”
她前些日子里,深入山中探查萨埵教时,想到了这以战代赈的主意,还担心黄知府不肯出钱,而今事殊时易,攻守势变,任他黄一炳如何反对,在她刀枪剑戟之下,也非得屈服了。
思及此节,李乐训不禁有些飘飘然。
她甚至迈着轻快的脚步,踱到徐徵身边,亲手握住抵在他脖颈上的长剑,凑近他的脸,挑衅道:
“对不对呀,徐太尉?”
剑刃往深处近了一寸。
黄一炳更心急,直嚷道:
“乐训,且先放下武器!你不是要往北进,讨伐青国,收复失地?我与徐太尉,皆十分敬佩此义举!”
“而朝中王太师一脉,才是最大的阻碍!我们且先给他找些麻烦,让他腾不出手,才好趁势出兵!否则上面是不会同意的!”
“不然。”
“李头领若真能领流民成军,也可直接北进。”
平静的声调,仿佛一汪淙淙的溪泉,将黄一炳话中火气,全浇熄了去。
窗外无边的夜色,也好似增添了几分幽凉。
是徐徵终于发了话。
李乐训手上的长剑,薄锋已微微嵌入他的皮肉,有淡淡的绯色血丝,沁染在雪白的领口上。
可徐徵神色如常。
松姿鹤立比萨埵教主更肖教主,他为何非与那乡野异教勾结?不如取彼而代之!
李乐训素来看不惯他这般。
他这番话,究竟何意?
是要与她一边吗?要把赈灾款给她?
那他曾经在萨埵教的种种布置,岂非说弃就弃?
她以命相胁,他便甘心看着一腔心血付诸东流!将金钱悉数奉上!南人就这点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