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竟还有高台。

此时山雾渐渐散去，看见山崖绝壁上，有一巨石飞架横悬。

石上摆着一只竖着的大鼓鼓身漆黑，鎏金描作纹，鼓边包着灿灿的铜皮，用粗大的铜钉钉死。

金锤一响，声震百里。

鼓旁立着两只铜炉，炉里燃着引神香。

天上雨仍在下，地下站着的诸人，早被淋了个透湿。

引神香却袅袅入云烟。

全无被浇灭的迹象。

香炉前立着三座人高的木架，分别钉着一头猪，一头羊，一头牛。

“咚、咚、咚。”大鼓又响过三声。

萨埵教教主终于现了身。

看不清容貌，只能辨认身形长手长脚，攀援若白猿。

他沿着山石，翩然而下。

道袍上绣着日月星辰，那九野二十八宿便随着他的动作，在风雨中起起落落，浮浮沉沉。

“诸天星君，怜我萨埵。”

他从身旁灵使手上接过三支香，向着南方祷祝。

气震丹田，声如洪钟。

教主话音一落，天色忽地暗了下来，漆黑的浓云翻滚，雷声应和，雨水有渐大之势。

而教主脚下的几位灵使不为所动，齐声颂道：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

念的竟是白翠莲口中那教义。

灵使祝完，信众便跟随：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

足足念了三遍。

李乐训混在人群之中，开始尚未醒神，等周遭全开了口，才急急忙忙地跟上：

“……布其福泽。”

心中直奇道：“白翠莲不是说过，他们也是初见教主，怎的就同这些灵使配合无间？他们停下，就知道跟上，不叫教主的话掉在地上？”

这天色也怪。

不是说止雨？怎的那黑云愈压愈低？

雷鸣闪电，映得那教主的身形，半明半晦。

他手持金环金锏，对着闪电落处，以极怪异的姿势挥舞着，身上挂满了法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仿佛云中真有龙形游动，隐在暗处，而他与那真龙缠斗正酣。

金环金锏舞动，带倒了高高竖着的木架子，锏风落到那牛羊猪的畜品之上。

顷刻之间，便被砸了个稀巴烂。肉混着骨头，烂泥一样地糊在地上。

好功夫！李乐训在心中大赞。

险些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伸出手就要鼓掌。

“轰隆”又是一阵雷声在耳际炸开。

正巧盖住了她刚拍响的巴掌。

李乐训这才觉察到不妥，又悄悄地将手缩回袖子里。余光偷瞄四周。

万幸万幸，信众都仰头望天，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沉浸服膺于教主无边的法力之中，无人注意她的不合群。

她便也照猫画虎，做出同样的动作，假装方才并未鼓掌。

头顶上的教主，终于收了最后的动作，把那金环金锏平举到耳际，高声唱道：

“龙王知罪，风静雨止。摩诃萨埵，皈我大天。”

唱罢，此次无需灵使引导，台下观礼的信众，便自接道：

“以物易物，以人换人，等价交换。物即人，人即物，皆为萨埵。天出萨埵，布其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