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夜,隆隆的鞭炮声,炸跑的究竟是传说中年兽,还是狠毒的蛮子,谁知道呢?
徐徵的目光落在李乐训跑动的背影上,双脚不不自觉跟上她。
在她的发辫上,也绑着红色的头绳,与路上盖满雪的红灯笼,是一样的鲜红。
他生疏牵起嘴角嘴角,试图笑一笑。
或许看上去十分僵硬。
72
青国依约撤兵,两国重结旧好。
鼓城、涡门守军,虽无法返回高潭,却并不如何思乡,反而喜气洋洋,过了个不同寻常的新年。
军中许多将士,本就是两城故民,战乱后逃难,才定居瀚河南岸。十余年来有家不能回,本以为一辈子都要隔河远眺,如今乍见了祖地,难免惊喜激动交织。有些人甚至动作迅速,一得到停战的风声,就把妻儿老小,全接了过来。
城中街道人头攒动,市集一场接着一场,互相道贺报喜之人,竟比天使离开那日,还要多了好几倍。
李乐训循临康的习惯,拨出除夕连着年头两天,留下日常值守的人手,把军中上上下下全赶去休假。
李佛青等小辈,早早就欢天喜地地结伴出游,
他走前邀请李乐训一道,而李乐训知道自己毕竟是上司,与他们关系再好,也有威严在,去了大家都不自在。未免扫兴,便婉拒了他的邀请,一人守着公署。
起初,她以为没人来讨嫌,乐得清净自在。
可到了除夕当日,街上渐渐冷清,人们大都返回家中团聚。李乐训想起自己的身世,双亲亡故,相依为命的二叔遭贼人杀害,不禁有些郁闷失落。
到日暮降临,孤独更甚。
好在她并非纠结自恨之人,索性收拾了公署里的私物,就要回住处去。
除夕夜又如何?过什么节?天寒地冻的,不如躺进被窝里睡大觉!她这段时间累得要死,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这时,她倒想起自己受过伤了。年前与青国打了许多回,她每一回都想不起。
人还没出门,却撞着了人。那人正要进门。
“哎呦!”
李乐训张口欲骂,那人却被撞得摔倒在地,吃痛大叫起来。
肩上担的,手上提的大包小包,也散落了一地。
李乐训没什么事,便不好意思再说话了。反而蹲下身,帮他收拾起来。
那摔倒之人见状,也十分过意不去。
他不认得李乐训,只连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冲撞了娘子。”
李乐训就问他,今日是除夕,他不归家团圆,来这公堂之上,还拿着东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答:“小人是徐元帅家仆。徐元帅独自在鼓城过年,徐家太公太君心中牵挂,故托付小人,特赶在今日,为徐元帅送年礼来。敢问娘子,徐元帅此刻在何处?”
李乐训一听,不知触动哪根心弦,竟有些怔忡。
好在失态不过一瞬,她眼睛转一转,眼底似乎挤出了些潮潮的东西,一双眼珠子沾满了,叫干涩的眼眶又润泽起来。
她又眨眨眼,和颜悦色道:
“噢噢,你找他啊。要不要我带你去找?或者我帮你送?”
“多谢娘子!烦请娘子带路。”那人自是感激不尽。
徐徵今日虽也被李乐训赶出了公署,却仍未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自天将晓时,便衣冠整齐地坐在书案前,翻阅各地寄来的邸报。
听见院子里有人走过,便推开窗,探头向外望了一眼。
天光昏暗,夜幕即将降临,李乐训站在前几日的残雪之中,仰着脸向他招手。
她双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徐择善,快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