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轮转好半天才压惊缓过神来,一连几天见了资格老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都跟祥林嫂似的哭诉院长的暴行,可没想到人人都反过来跟他说,是你错了,梁院长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儿吗,在你还没来得时候啊……

在倒退三年前,老梁院长还没有病逝的时候,小梁院长还是小梁医生,那时候他万事不愁,也是个嘻嘻哈哈专门捣蛋的主儿。现如今自己做了当家,自然是不一样的。

况且老梁院长四十四岁早逝后,小梁院长在这世上就已经举目无亲了。这种经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抹不去的伤痛,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突然转了脾性吧。

总之也是个可怜的人。

孙副听见了争执声,从隔壁间过来做中间人。

祁放倔强站着,说:“我不能这样做,否则其他科室的同事要骂我的。”

梁院长脸色惨白,手臂撑着桌面站着,说:“好,你回去,跟你那些其他科室的同事说,明早七点半到心内科集合,都看我去给你赔这个礼!我去替你当孙子!”

孙副连忙插进来说:“怎么说到这份上了,祁放!”

祁放低了头,没有当即反驳,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虽然自己的人是没有什么错,可毕竟现在当医生的没资格讲究什么尊严。

梁院长哆哆嗦嗦拿桌上的茶杯喝。他不像他父亲那样体健,常常是发起火来自己先气得摇摇欲坠,骇得下面的人跟着不敢喘大气。

孙副对祁放使眼色说:“多大点儿事儿,你堂堂一个主任也跟着下面的人瞎闹,你是该去道歉,全科室的人都要去,买个最贵的水果篮儿,再买束最贵的花儿,到病人床前去给人鞠三个躬说声对不起,一天不行就天天去,越隆重越好,最好是隆重到病人都觉得自己过份了,这才是功夫。钱你不操心,院长这儿给你报销。”

祁放无奈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副看着人离开,回头看坐在位置上气促的院长,叹气说:“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这么大气,你多少也顾着自己的身体。”

梁院长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走开。

这听不进劝的脾气,倒真是梁家的家传。孙副只能摇头。他是老梁院长的心腹,两朝元老,是看着现任院长长大的,打小活泼调皮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年纪轻轻就被生活打磨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说到头还是要怪那个做爹的平时太宠,走的时候却又是一点不留情。人走了三年,留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后遗症,恐怕是要持续一辈子了。

佟西言下班之前给梁院长打电话,问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梁院长说停车场等吧。结果上车第一句话就是问:“肿瘤科这么空?怎么你天天都能准时下班?”

佟西言微笑说:“难道您不应该夸我们办事效率高吗?”

梁院长挑了一下眉不予评价,手肘撑在车窗边,迎着晚风看一路街景。

佟西言边开车边扭头看他的侧面。老院长去世三年了,他几乎一点儿没有胖回来过,倒是脾气越来越让人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