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讲明白了?”他扭头看她,声音微低。
“嗯……算是吧。”
春好别扭一瞬,装作勉强满意的样子,“一点点。”
“你这要求忒高。”
秦在水瞧她一道,换京腔侃了一句,伸手拿上板擦,要把字迹擦掉。
春好却赶紧拉住他袖子:“我想拍一下照……可以吗?”
“拍吧。”他说着,往边上站了点儿。
春好走下讲台,去座位上拿了手机,她走近几步,举起镜头时又心念微动。她想把他也拍进去。
画面里的秦在水,抄兜静站在白板边,挺拔、清贵,一针见血。
他以后也会这样教他的小孩儿吗?
会的吧。他一直都对小孩子十分友善,她也是这小孩子中的一员,否则她不会喜欢他这么深、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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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讲完话的时候,外面竟下雨了。
细细绵绵的秋雨,下在九月的尾巴里。风一吹,北京秋意凉凉。
春好收好包:“外面好像下雨了。”
“嗯。”
他应一声,不说别的话。
春好便也沉默,包包挂上肩膀,闷头走出教室。
秦在水落后两步安静跟着。
教学楼前的银杏黄了,七零八落掉在湿黑的地面。
春好想起自己常常编织的银杏花。
他还会留着吗?那些她送给他的“花”。
秦在水见她停下,他才慢慢走到她边上。
春好看见他黑直的裤管,他手上依旧没有戒指。
春好垂眸,嘴上又主动说起:“上海那一晚,我不是故意走的……”
“嗯,我知道。”秦在水颔首,他在淅淅沥沥的夜晚,依旧朦胧温和。
你才不知道。
春好在心里说,仍忍不住想抬头看他一眼,可目光挪到一半,触碰到他衣袖,又赶紧收回。
说好不再喜欢的,不要看了;可不看又怎么脱敏呢。
春好脖颈僵硬,她望着深夜的校园,忽而想到十七岁的自己,她捧着他随手给的话梅糖,就这么靠在树下独自品尝,那一刻,羞涩、欣喜,闪闪发光。
可现在她却这样悲凉。
“你的伤,现在还好吗?”她忽问,“像这种秋天,或者冬天很冷的时候,会痛吗?”
“还好。”秦在水不知她怎么又说起这个。
他见她眉眼垂着,她总是心事重重,长大了,也还是一只忧伤的小水母。
“好好,不要纠结这些了。在那个时候,这是我的工作。”秦在水音色清缓,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我送你回去?”他问。
“不用,”春好拒绝得很干脆,“东门外就是地铁站,两步就到。”
秦在水想回话,身后却有人叫他,是扶贫研究院的教授。
他回头颔一道首,继续转向她,低声:“你去车里等我,我送你回去。”
“我还有话和你说。”
他交代完,转身走向那位教授。
春好心轻轻一跳,却又紧绷。
她排斥这种等待的感觉,也怕他要说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
走廊外,细雨随风飘进,穿过那些隐瞒心事的年岁,落在她发上、身上。
春好还是回头望了望他的身影。
暗沉、模糊,与北京的夜色融为一体。
她鼻子微酸,默默从包里拿了伞,轻轻撑开,走进雨夜的灯光里。
秦在水再回头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他心微动,往前走几步,四处确认,知道她是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