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水说着,松缓几分,目光也终于完整看向她。

春好愣愣地, 看他脸庞逐渐清晰, 她眼角还清滢着, 被她僵硬地拿手背一把抹掉。

夕阳最后的余晖铺在他们脚底,他们站在八达岭长城的画下, 古朴而金灿。

毫无阻隔的对视,他从前的清朗内敛下去,眉宇更加沉稳, 没有笑容的时候,还有丝凛然和压迫。

“没有……”

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摇头, “我就去和同事们说了会儿话。”

秦在水点头,拔腿向她走来, “已经工作了?在实习?”

“嗯。”春好点头。

“在做什么?”他问。

春好却心空,她说不出话。

她其实对职业没有高低贵贱的分别,她从小会锄田、会割草, 后来大一点, 在大市场里也愿意搬货、送货,本质都是劳动,而劳动光荣。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念了大学, 同学们都在投行、券商……最不济都在事务所。

难道要她告诉他, 他花费最多心思最多代价的小孩,在做销售吗?

春好自己都为他感到不值。

他要是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会诧异吗?还是失望?或许他面上不显,但心里大概也是觉得可惜的。

签到厅里保洁阿姨已经开始做卫生了。

秦在水瞧眼时间, “出去说吧,边走边聊。”

他带她出了礼堂,顺着路在校园里散步。

身边有骑车的学生路过,刮起几缕傍晚的风,这一幕有些眼熟,像从前两人也这样走过。

春好别了别发丝,怕风把头发吹到他肩膀上。

两人走过断断续续的树荫。

秦在水:“那我不问职位,只问哪家公司,这总能说?”

他这架势,仿佛一定要问出什么似的。

“在万合?”

他随口问着,毕竟刚瞧见她时,她就在和徐总说话。

“……嗯,在万合,做市场分析。”

春好微抖着,撒了谎。

怕他看出来,她盯着前面的路,也不抬头。

“万合不错的。”秦在水认可道,“记不记得15年的冬天,你回西村签字,饭桌上你左手边第三个,是徐总的父亲。他父亲是监管局的。”

提到“西村”,春好恍惚一瞬,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看眼北京的夕阳,摇头:“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那天他坐在哪,以及他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

秦在水看向前方:“万合规模大,你要是在那工作,出路很多,晋升机会也多。不用担心业务倒闭,无论如何,他背后有明坤。你也是。”

他声音很轻,本意是想她不要担忧未来。怎么样都有他在身后的。

可说出来,似乎又有另一番味道。

秦在水一时静默。

但她现在确实是很漂亮,脸蛋上肉变少了,学生气也褪去,头发没烫没染,是很原始的、生命的气息。

“嗯……”

春好听着,一边鼻酸,一边又忍不住心动。

两人走着,快到湖边。

塔影倒映在水面,是虚幻的。

周遭安静了,竹影窸窣,橘色的夕阳斜洒,金光粼粼。

“不过,”

秦在水停住脚步。

春好往前走出两步,意识到他站在原地,也收住步子回看向他。

“好好,你长大了。”

秦在水说。

风儿掠过,他声音是带笑的。

“有、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