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把她带进自己的卧室,倒了水给她喝。
春好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很小的房间,没有窗户,破旧的衣柜,铺着凉席的土床,吊着灯泡压着报纸的书桌,上面一张全家福、一个搪瓷杯,再无其他。
村支书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旺旺仙贝,朝她笑:“浩,答应你的好吃的。”
他又搜罗自己的抽屉,多翻出了个一个旺旺雪饼,一并塞给她。
春好看着手里的零食,她有些气馁,声如蚊细:“村伯伯,我嘞天跟你添麻烦了,我对不起你。”
村支书知道她说的是秦在水第一天来西村的事。
他笑,脸上粗糙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我们浩儿就是乖,你没有跟我添麻烦。”他说,“但以后要是再有别个笑话你,你可以骂回克,但不要扔锄头,懂不懂?”
春好点头:“嗯。我懂的。”
村支书笑:“真乖。”
寂静的房间,春好坐在椅子上,她撕开包装袋,一口一口啃旺旺仙贝。
村支书看她吃着零食,他说:“浩,村伯伯已经和秦教授商量好了,你后面就跟着他出克读书,好不好?”
春好歪歪脑袋:“我爸不会答应的。”
“政府出文件,他敢不答应?”村支书一拍大腿,故意说,“他不答应,我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春好咯咯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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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秦在水知会了县政府、县教育局以及扶贫办,政策和补贴下来得很快,执行也畅通无阻。
县政府从西村筛了二十四个符合条件的八岁到十五岁的贫困小孩,随机分散至市里各县的小学中学,学费和生活费由政府、社会公益组织,以及秦在水出钱。
直到上户口的时候。
春好被问到自己妈妈的名字,她愣了下,茫然地看向村支书伯伯。
村支书也有些为难。
秦在水从他的表情里会意,大概率是从灰色地带买来的人口。
被问到死因。
春好说:“被石头砸死的。”
村支书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泪光与愧疚,他用书面语补充:“死于山体滑坡。”
又问到她的名字。
春好拿起笔,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写下那天秦在水在餐巾上写的那两个字。
她写完,回头看向秦在水。
他笑:“没写错。”
那天,西村二十四个小孩在县里上了户口,领导和孩子们一块儿在县政府门口拉横幅拍合照。
春好穿着社会人士捐来的衣服,她因为身高不够站在人群边缘。
秦在水一身白衣黑裤被簇拥在中间。
她伸出小脑袋,往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中间看,但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她实在看不清他。
等拍完照,春好没有跟老师一块走,她固执地等在一边。直到秦在水看见她。
他走过来,看出她在等什么:“想单独和我拍一张?”
春好点头:“嗯。”
“好。”秦在水去喊了刚刚拍照的摄影师过来。
春好有些紧张,头一次因为自己凹凹凸凸的头发而感到窘迫。
但秦在水牵起她空落的小手,提醒她看镜头。
春好扬起笑,被他包裹的手有些出汗。
“咔嚓”一声,秦在水转过身把她交给了县小学的老师。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覆上她的脑袋,很轻地揉了揉。
“就要开始新生活了。”秦在水弯腰说,“照顾好自己,嗯?”
春好抿抿唇,有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她别扭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