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主任这一早上就光想辙了。
午后下了手术就走人,连误餐都没顾得上吃,科室也没回,白大褂都是叫底下几个小的给他带回去的。
正换衣服呢,碰见了胸外科主任李民杰,对方讪笑着同他打招呼:“刑主任。”
刑墨雷没理。
李民杰有点尴尬,说:“那天亏得你上台做了心包开窗,否则标本都下不来,真得出大事儿。”
刑墨雷啪一下合拢柜门,冷笑道:“你可把人麻醉科坑得够呛啊,曾志刚二十几年的老麻醉,叫你这个病人给玩儿得洪汗淋漓!心率下降血压不升,动不动室速心脏骤停,什么原因都找了,搞一半天是你把交感烙断了!你可真行!”
李民杰不敢再讲话,怕多讲一句就真要把这头大暴龙给惹怒,这人来人往的更衣室,给自己留点体面没什么不好。刑墨雷已经尽到了大主任的责任,上台之前他一定也想过最坏的可能,可他还是上了,这个责任他还是替他们胸外科扛了。
刑墨雷约了律师,这会儿真没空骂人,一边套外套一边急匆匆问:“转回科室了吗?”
李民杰忙说:“早上回来了,情况平稳。”
刑墨雷于是抬腿就走,再懒得多说一个字。
佟老太太从楼上下来时,听见老头子在跟人说话,刑墨雷回来了。
他把老爷子扶了起来,斜斜靠着床头,以便老爷子可以看到远处的湖景。
“这湖得有三四十万方蓄水吧,”佟老爷子说,“视野倒蛮好的。”
“三十五万左右吧,就剩这点好了,”刑墨雷说,“屋里头闷,过两天让阿姨推您出去走走,不能跟老小区比,没什么人气,待着无聊。”
“挺好的,看看书,”佟老爷子乐呵呵,“你阿姨现在在图书馆做义工,给小朋友讲绘本故事,一些进口绘本要自己翻译,她正嫌街坊串门太烦呢。你忙就不用回来,我们能照顾自己。”
“不忙,”刑墨雷说,“淡季。”
医院哪还有淡季,爷俩相视而笑。
“您歇着,我把汤先煲上。”他说着便去了厨房。
佟老太太跟了过去,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同他打招呼:“墨雷回来啦。”
刑墨雷回头应她:“哎。”
“……筒骨用山药炖呗。”
“啊?”刑墨雷又回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西西不吃吧,山药他只吃脆的。”
“他不吃我们吃。”
刑墨雷笑说:“那何必呢,我这买了海带”
“海带我过敏。”
刑墨雷想了想,想起来了,擦手从橱柜里翻出一盒虫草:“没您提醒真给忘了,去年援藏的时候那边医院送的,正好炖了。”
佟老太太没忍住,笑了。
刑墨雷见她笑了,也跟着笑,彼此心照不宣。
“你别太惯着他,”老太太虚伪地说,“该干的事儿还是得让他分担。”
刑墨雷说:“我吧,我是这么想的,家务活儿我乐意干我就干,我要不乐意干,那我自己都不干凭什么要求他干,您说是不是?”
佟老太太说:“那他也不能像个客人啊,早上我问他,他连家里水表电表在哪儿都不知道,燃气费怎么缴的物业电话是多少他统统不知道,这哪儿像过日子。”
刑墨雷笑了笑,问:“他跟在您身边的时候,知道家里水表电表在哪儿吗?”
“……”
“您让他干家务吗?”
“……”
“您还给他端茶送水呢,您别否认,我亲眼看见有一回他在书房喊您倒水,”刑墨雷故意说,“要说还是您先把他惯坏了。”
“我是他妈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