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离开恩慈,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佟西言停了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梁院长这辈子唯一没算到的只有自己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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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墨雷很优秀,在那个年代,单从学业上讲,他已经优秀到差不多凤毛麟角的地步了。如果不是突遭变故,他会留在首都,不会回到这座南方沿海城市。他的父母是在动荡岁月里被下放的所谓的“右派”,同梁宰平一样,尽管在这里出生成长,但这座城市并不是他的祖籍地。

大约每个男人都有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雄心,梁宰平给了他舞台,多年以来不曾干涉过他的任何决定,当时全国的职称评定工作刚经历了一场大闹剧,他聘用的高级职称未必有实力,聘用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医院的手术资格,实际上外科每一项新技术的开展都是刑墨雷带头。每一次他的外出进修都不会超过三个月,但无论什么新技术,只要他实践过或看过一次,他便能上手,甚至还能创新。譬如早年的微创单孔手术,恩慈是当年全省最先开展的两家医院之一,他关于单孔技术的论文起初还被省里一度怀疑是造假,理由是当时二线城市的民营医院不可能有能力开展这种技术。

公立三甲医院,尤其是教学医院,尔虞我诈的派系斗争不亚于任何一个朝代的后宫。刑墨雷当年便是牺牲品,从此厌恶,只愿把一腔狂热投注在工作上。梁宰平给了他最好的资源,甚至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还送他去德国学习了近一年。所有先进的仪器设备,只要他开口,样样到位,所有新开展手术,只要他能争取到病人,该病人住院费用全免。没有一个医生可以做到一辈子不犯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最初的责任都是梁宰平在为他扛。

他于他,是上司,是伯乐,更是知己。因为梁宰平的纵容,才使得刑墨雷更加霸道独断,无论是在医院还是私底下,几乎无人能够管束,他神仙一样逍遥自在。

在恩慈发展的鼎盛时期,有人劝过梁宰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将刑墨雷捧得太高,对医院的前途并没有太大好处。

梁宰平笑眯眯,只用了一句话打发: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嘛。

这是一句敷衍,他是再精明不过的,刑墨雷的价值一半在自身,另一半已经慢慢在佟西言身上体现。

佟西言也一直很优秀,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好干部,家里奖状一大箱子。读本科时,是系里唯一一个教授钦点带研究生查房的本科实习生。

他是刑墨雷一手培养,他对他最大的影响并不是医疗技术,是一种永远求知求真的进取心。13年从香岛进修回来之后,佟西言完成了全省首例达芬奇机器人辅助胃癌根治术,某种意义上讲,他将恩慈的外科,至少是肿瘤外科,带得更远。

有一点梁悦说对了,刑墨雷对佟西言的私心,梁宰平确实是乐见其成。这对师徒无论脾性,生活习惯,还是行事风格,都截然相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互相欣赏互相爱护互相照料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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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墨雷没有赶上前妻二胎时的住院探望,后来也回避了孩子的满月酒,只让佟西言抽空陪他上街买了块长命锁,叫刑少驹连同红包一起送过去。

佟西言说您该亲自去看看的,师母那天还念叨您了。

刑墨雷说念我做什么,生来生去都是儿子,她生的儿子我看了头疼。

佟西言正无言以对,忽又听他问:“你叫谁师母?”

佟西言一时语塞,叫了十年,难免口误。

“再让我听见你叫错,可就没人拦着别人当面这么叫你了,”刑墨雷一边示意店员拿柜台里的陈列一边淡淡警告,“你以为那帮猢狲没在背后叫你是吧?”

佟西言清楚感受到店员投过来的诧异一瞥,脸一下子热了,连忙转移话题:“这块挺好看的。”

“先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