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他们私交甚密,因此他在电话里没有太多官腔。
你帮我找一下这个病人户籍所在街道办事处的负责人,他说,要他们马上到医院去,一方面是争取说服家属,另一方面,辨认一下现场家属中是否有事业单位在编人员或公务员,这些人往往是主力,找到他们的所在单位,你不要出面,我来联系他们的领导负责人,说服他们撤离现场。
之后他又给管辖区派出所所长打了个电话,借用他们一部分警力,去往纠纷现场震慑家属。
全部安排好之后,夜里八点多,孙副终于等到了他的指示。
辛苦你们了,他说,家属的做法已构成寻衅滋事罪,一会儿派出所那边会有人来支援你们,如果他们再动手,马上便可以实行逮捕。你尽量找到他们中间指挥这次行动的关键人物,让他知道他的行为对他自身利益是有害无益的,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利益,是赔偿金,只有同我们达成协议才能拿到赔偿金。我同市委打了招呼,零点清场,但最好是不要动用警力,书记是顶着大压力的。
威胁也好讲理也好,务必要谈下来,他说,我明天就回来。
他风尘仆仆,果真连夜赶了回来。到家只字不提纠纷的事,开了一夜车却仍精神抖擞陪小孩吃了一顿可口的早点,唠了一些家常,把小孩送到学校之后才转去了医院。
家属迫于压力,前一夜十点多将尸体转运到了太平间,但却在太平间大肆吵闹,焚香设坛大搞祭奠,四处洒黄表纸,将许多病人家属弄得人心惶惶,门诊就诊量也锐减。
王副等人非常气愤,梁宰平则平静的多。要设身处地的为家属想一想,他说,任何人都接受不了亲人这样离世,因此有些过激行为是可以理解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劝服家属接受尸体解剖,走司法渠道获得赔偿。
讲得和气,手上却没闲着,以扰乱秩序的罪名把在医院里搞迷信活动的几个家属又拘留了。
所有人都希望知道尸检结果,尤其是刑墨雷,他参与了抢救工作,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病例,几乎所有抢救药物与手段,包括电复律,对这个病人统统都无效,仿佛躺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是示教室的一具模型,他太好奇病人的真正死因。因为家属的拖延,夜里他得以协助麻醉科以及病人所在科室完善了病历,封存所有药品,并针对病历中的一些漏洞考量了可能需要承担的法律过错。就家属的表现来看,接受尸体解剖的可能极小,因为无论同不同意尸体解剖,只要是走了司法程序,光是凭病历以及其他证据支持,他们一样能获得赔偿,确实不会像定了医院全责那用赔得多,但换个角度,如果尸检结果病人是死于麻醉药品过敏或者自身基础疾病目前是这样倾向医院并非责任方,那么他们很可能得不到多少赔偿。
这种情况下家属几乎不可能同意尸检,更何况中国人还讲究死要全尸。
这个时候其实梁宰平还是希望能够和家属达成和解,他甚至愿意做出退让,补偿超过医院全责需要赔偿数目的三分之二给家属。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数目,但家属依然不肯妥协,他们要的是这个数目的两倍。
讨价还价,僵持着,最终错过了尸检的有效时机,无法完成医疗鉴定,只能走司法途径了。
事已至此,梁宰平也就不再另作他想,家属放弃尸检对医院来说并非全然无益,起码医疗事故鉴定中心不会再受理此事,也就意味着即便官司败诉,顶多也就是医疗过错,无法定性为医疗事故,而医疗过错的鉴定,依照这个病人实际情况,赔偿数额不会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