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疲力尽。
医院因此成立了采样应急小组,每个科室安排五个梯队的成员。但这是个机动队伍,真要是疫情波及范围大了,那么不管是第几梯队,上到返聘的孙副院长,下到刚规培的小护士,老老少少都得出门完成紧急采样任务。
梁悦其实不在任何一个名单里。那天是援沪、隔离点、社区采样同时要人,匆忙间采样小组点漏了人手,组长在群里叫还有谁能去的时候,叫他看见了,下午没有其它安排,他便跟着采样队伍走了。几家医院的采样人员聚在一块儿,竟没人发现他,给他分配到了任务最重的一个街区,一下午采了一千多个样本,到夜里八点多才完成任务,晚饭都没吃。
等他回来,他家里那老头找他已经要找疯,正在后花园里灰白着一张脸发脾气:“生命没有高低贵贱,就算他是院长,他首先是临床医务工作者,当然有这个义务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就差他一个了,是吗?是不是就差他这一个?!“
这一句质问连同他随手砸出去的一把农具,把杵了一排的医院行政干部唬得大气没敢喘。
“没,院长今天没去采样,“小助理说,”南边海域有条抹香鲸搁浅了,院长跟渔业局的人过去救援去了。“
“什么?“佟西言怕听错。
“宁南那边海涂上有条抹香鲸搁浅了,说是有十五六米长,现在正退潮呢,院长着急,他说他过去看看。我想鲸走之前他应该不会回来。”小姑娘说。
怎么还有这种事,佟西言诧异极了。抹香鲸是深海鲸,一路从大陆坡穿过大陆架搁浅在东海的滩涂上,这得是多糟糕的方向感?
然而没等他细想这条鲸,他的电话便响起来了。
下属县级市有个主动脉夹层的产妇临产了,有明显的夹层破裂前兆,转运过来需要五十分钟,恐怕途中破裂大出血以致一尸两命,因此当地医院决定立即剖腹取胎以保证胎儿安全,取胎之后马上转运,请求恩慈能接收,为产妇做好急诊抢救手术的准备。
佟西言一听便急:“万一剖腹产过程中夹层破裂,你们有没有抢救条件?!“
去年他去过该医院验收一个示范病房的项目,大致了解过对方综合实力,因为疫情,去年一整年该院都没有开展过一例心脏手术,体外循环机已经很久没有启用。
整个孕期夹层都没有破裂,转运途中也不一定就破裂。但如果在当地医院冒险取胎,术中夹层破裂,等于为了保全胎儿完全放弃了产妇。
“这个产妇,从怀孕一开始我们就劝她流产,但她不肯听,她第一胎是个囡,这胎说是血送去港岛那边验了是儿子,她一定要生,“那头也是副院长,也是无奈之极,“我们已经把所有风险同家属阐明,家属选择了这个方案。”
凭着多年临床工作经验佟西言直觉这个术前谈话或许有问题。医生的谈话技巧,有时候完全能够左右家属的最终选择。
但即使他这样怀疑,他也无权去干涉,他目前能够为产妇做的就是为她安排好所有抢救手术准备,为她安排一个可靠的抢救团队迎接她的到来。
“还有一件事,“对方似乎特别为难,”这个产妇是外地来打工的,租住的那一带凌晨发现了一个阳性病例,现在是封控区,她的入院核酸报告到转运的时候不一定能出结果“
这样大的手术,隔离病房的手术室不具备条件,必须放在住院大楼大手术室做。无法确保核酸结果的前提下,大手术室里能够暂停的择期手术都必须停止,空调层流系统全部关闭以避免手术房间之间空气流通。这成本代价不得了。
市内够条件做这个手术的一共三家医院,另两家是公立。公立医院现如今关于防疫任何决定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他们是否已经求助过那两家医院,此时已不必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