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他便无奈瞪他:“你怎么这么烦人呀!”
老头说:“他受了伤,可以临时叫个护工来照顾,堂堂院长跑来给他喂饭,像什么样子。”
“曹主任是市第一阶梯人才,你自己亲口讲的,以他现在的实力,他想要走,当初合约签的那些赔偿条件根本拦不住他,”梁院长深明大义,“你不是教我要爱才惜才?”
老花匠讲不过他,面无表情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他的手。
“明天我不过去了,”梁院长下命令了,“午饭你给他送去。你送他好得快。”
“爸爸没空。”老头干干脆脆。
梁悦挑眉,侧身调侃他:“许定峰知道了都得来给他送黄桃罐头,你一个医院的后勤,让你给他送个饭,又不是要你陪他困觉,这么委屈呀?”
许定峰是市常务副市长,分管医教文化。曹禹九师承梁宰平,而梁宰平又是彭老的得意门生,梁宰平已经没了,曹禹九如果再跳槽,那就不单是恩慈的损失,是整个市卫生系统的损失,他受伤不能操刀,许定峰知道了必定会叫人来探望。
老头一直到把车开进自家车库了都没说话,梁院长无奈,只好夺了他的老花镜凑过去亲他,把舌头送给他吮,同他撒娇:“爸爸……你儿子闯这么大祸,你这个做家长的不去赔罪,说不过去的吧?”
他这样殷勤,老头就只能不情不愿举白旗了:“好了,这事你不要管了。”
?
梁悦生来无情,就像个小怪物,再怎么努力学做人,也只是学得像,根本不懂人世间的情和爱。“父亲”这个他身边最亲密的角色,对他而言不过是工具,白天用来撑腰,夜里用来当抱枕睡觉。
所以曹禹九有时候甚至看不起梁宰平。他高中毕业那年暑假,他们在梁家的书房里有过一次争吵,那是他唯一一次顶撞质疑他他原名曹九,是养父母家第九个孩子,从小受他资助,他把他从大山里拿了出来,改名禹九,给了他最好的教育,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他以为他们情同父子。
但实际上,梁宰平当然不爱他。除了那只小怪物,其他任何人他都不爱。无论人前怎样得意,到了梁悦跟前,他卑微得出奇。
“因为他是我儿子,”他对他解释,“我就只有这一个孩子。”
嫉妒使他控制不住愤怒,他脱口而出:“可他不是您亲生!他跟我一样,不是您亲生!”
这话让梁宰平立刻变了脸,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慢条斯理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从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畏惧使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梁宰平盯着他,剥下伪装的他眼里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情:“小九,叔叔不愿意相信保姆阿姨说的都是真的。”
那一瞬间曹禹九甚至感觉到了杀意。
那是他最后一次被允许在梁家过暑假。一直到他工作以后,哪怕是过年过节,他都没有再在梁家留过宿。
梁宰平对他是好的,说恩重如山也不为过,但他也只是在栽培工具。像他这样的资助生,他手里不止一两个,他们怎么能跟他的小怪物相提并论。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在书房里他对他说过的话。
他夸他聪明,叫他好好读书,并向他承诺会毫无保留地教授他毕生所学。
前途是你自己的,他说,然后他又说,小九,叔叔懂你,叔叔有一个妹妹,无论叔叔怎么做,大人都更喜欢她。
这屋子里有监控,家里每一个人做过什么,都会被记录下来,他拉着他的手说,小九,这件事算叔叔求你,弟弟还小,你不要什么事都同他去讲,叔叔就他一个,没了他,叔叔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会这样狠心,对吧?
那大约是他对他的唯一一次坦诚。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