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中年女人正在给她对面的床铺铺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宿舍太挤了”“你还是跟学校申请回家住吧”之类地话。

她旁边站着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一边用牛皮纸袋呼呼地给自己扇着风,一边不耐烦地翻个白眼。

“咱们这个宿舍是新闻系和中文系共用的。咱俩和甄珍,”廖习兰笑着指了指翻白眼的小姑娘,“还有魏芳,是新闻1班的,其他四个人是中文系的。”

宋恂留项小羽跟同学聊天,自己与屋里的几人客气地点头打声招呼,便提着铺盖卷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行李包,走到他媳妇的铺位前。

用抹布将床板上的浮灰擦了两遍,才手脚麻利地将被褥床单整理好了。

见他一个大男人干活还挺利索的,几个女同学都不自觉往他这边望。

宋恂虽然快三十了,但是这副皮相还是很能打的。

连对床那个一直翻白眼的甄珍都忍不住往这边多瞄了两眼,不过很快就被她爸爸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甄珍的爸爸扫一眼宋恂的打扮就知道他是坐办公室的,见他忙活完了,便主动递了一颗烟,搭话说:“咱们男同志出去说说话,让女同志们在里面忙。”

宋恂将脸盆放到床底下,便顺势跟这位学生家长一起站到了走廊里。

宿舍里实在太挤了,他有点怀疑自家媳妇到底能不能适应这种集体生活。

项小羽自从初中毕业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住过集体宿舍了。

而且此后的十多年里都没有住过小房子,她娘家和他们自己的两套房子空间都很大,即便是在南湾县委工作的那段时间,县委家属院的房子也比这里宽敞多了。

八个人挤在十多平的小房间里,宋恂已经开始替她难受了。

“爸爸,我能跟这个小姐姐一起出去玩吗?”延安才进来不到一刻钟,就要拉着不知谁家的小姑娘出门玩了。

宋恂低头瞅一眼个头比双胞胎高出半个头的小姑娘,顿了顿说:“不行,阿姨们还要打扫卫生,你在这里跑来跑去的不方便。咱们给妈妈收拾完东西,就得走了。”

小姑娘挺漂亮的,他儿子还是那么肤浅……

项小羽跟宿舍里的几个同学聊了几句,将东西都安置好后,就带着老公儿子离开了。

宿舍里乱哄哄的,这会儿又是午饭时间,其他几人也陆续提着饭盒去食堂吃饭。

屋里只剩甄珍一家五口人。

甄珍的妈妈用抹布将床边的两张破桌子反复擦了好几遍,才让桌面透出原本橘红色的油漆,她口中挑剔道:“你们这个宿舍,又破又小,听口音,八个人里至少一半都是农村来的,也不知道她们的铺盖干不干净。你姑妈说,文文从知青点带来的铺盖上还有跳蚤呢。你可不要在这里染上跳蚤带回家!最好还是回家住。”

“人家衣着打扮都挺干净的,哪有什么跳蚤呀!”甄珍又想翻白眼了。

“你没听那个廖什么兰的同学说呀,她就是把下乡的行李重新收拾一遍,拿来大学继续用的。”甄珍妈妈嫌弃地说,“这么小的房间,居然还有带孩子的!八个大人再加四个孩子,这可怎么住人呀!”

甄珍爸爸坐到板凳上纠正道:“不是四个孩子,刚才那家的双胞胎不住在这里,只是陪着他们妈妈来报到的。”

他抽着烟跟闺女叮嘱:“你要是不想跟那几个农村学生玩,可以多跟你对床这个叫项小羽的来往,我刚才跟她男人聊了几句,他们是海浦那边的,她男人在地区外贸局工作,看气质谈吐应该是当过领导的。”

甄珍无语道:“爸,你说你这个科长当的,看谁都像领导……”

“嘿,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心疼儿子的甄奶奶在孙女背上轻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