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人和事大都无法圆满,她不圆满的事太多,可最后发现,似乎也只有这样了。

“你若愿意,可以给你的阿娘将坟冢移走,我会派人安排好。”徐墨怀俯下身,帮她一起除去周围的杂草。

“不必了,终究只是尸骨,何况是阿娘说此处临山临水风景秀丽,亲自选了此处作为埋骨地。”

人生前过得不好,死后再如何补救也无用。苏燕一直坚信这一点,因此对徐墨怀为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广修佛寺积善缘的事感到不解。

她分明记得徐墨怀不信鬼神,他甚至连阴司报应都不在乎。

徐墨怀并未强求,下山的时候他的新袍子已经沾了泥水,换做从前,他大概要抱怨几句,这次却识趣地没有说什么,只问她:“燕娘,你还想去何处?”

苏燕想了想,说道:“应当回长安了,阿瑾之前便写信催促过我,倘若再不回去,只怕要赶不上除夕。”

听到要回去,徐墨怀的脸色的变了变。

即便他不曾与徐成瑾计较,不代表他当真不气愤徐成瑾的所作所为。

苏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认为是徐墨怀罪有应得,然而她并不希望让阿瑾成为一个残暴狠毒,连亲生父亲都可以杀害的人。

两人最终还是赶在了除夕的前几日回到了长安,徐成瑾已经登基为帝,成为了大靖最年轻的君王。徐墨怀退位后,朝中仍有许多事务等着处理,徐成瑾年纪尚轻,因为这些琐事忙得焦头烂额,苏燕回去的时候,他还在书房中一边批阅折子,一边抱怨那些连砍棵树都要禀告他的朝臣。

苏燕听到了他的抱怨声,不由地扭头看向徐墨怀。似乎当初他也曾在深夜处理政务的时候怨气冲天,只恨不能将那些惹他心烦的朝臣们抓去打板子,苏燕几次醒来都看他阴沉着一张脸,眉头紧锁地盯着奏折。

“阿娘!”徐成瑾见苏燕来了,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跑过来抱住苏燕。

苏燕拍了拍徐成瑾,笑道:“有什么烦心事可以问问你父皇,至少他能给你些指点。”

徐墨怀不置可否,只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徐成瑾也记挂着之前的事,他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之所以想谋杀父皇,既是为了与母亲团聚,也是为了不被他掌控,又恨他漠然无情,二人之间从不像父子,似乎连他的出生都是多余。阿娘可以将他丢弃,父皇心里也并不记挂着他,似乎只有如此做才能消解他的怨恨。

“儿臣知道了。”他悄悄瞥了徐墨怀一眼,唯恐从他眼中看到冷漠与轻蔑。好在只是淡然,似乎连失望的情绪也没有了。

犹豫了片刻,徐成瑾问道:“父皇近日身子可好。”

这已经算是他隐晦地示软了,若徐墨怀再冷着脸,苏燕转身后必定要与他算账。

“一切都好,不必忧心。”

得到徐墨怀的回答,徐成瑾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微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了。

兴许是父母之间的恩怨纠缠让徐成瑾心有余悸,一直到登基后也并未见他有过心仪的女子。含象殿也因此始终空置着,依然是苏燕的居所。

除夕那一日宫中还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苏燕被庭中打扫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问一旁看书的徐墨怀:“几时了?”

“还早,可以再睡半个时辰,阿箬他们应当还未进宫。”

苏燕打了个哈欠,掀开被褥起身穿衣,自言自语道:“还要梳妆打扮,我该起了。”

徐墨怀闻言也放下书,去将被炭炉暖热的衣裳递给她,裹到身上的冬衣都暖融融的。他一直记挂着苏燕从前被冻坏手,还有她跳到冰寒刺骨的河里而病了好一阵子的事,于是如今一到冬日,他便不顾苏燕的要求,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而他却要时不时地咳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