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蹲在床边,扯她的被子。

梁初楹想哭的时候情绪最为暴躁,坚持抓着不放,缩成一团:“我叫你滚啊!为什么每次都没人听我说的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嗓音是怎么一副狼狈的模样,地上全是她团成一团扔下去的纸,床头柜上的抽纸盒已经空掉了。

“你现在说,我听。”

梁聿的嗓音向来很难有什么起伏,宁静,像入侵思维的金属线,挑开她酸胀的神经。

梁初楹刚干的眼睛又热起来,她闷在被子里深呼吸,心想这多大一点事儿啊,怎么就非得哭,没志气。

她不说,梁聿也不走,在她床边蹲着,盯着她,听着她刻意压抑的哭腔,很久很久。

楼外马路驱过几辆夜行的车,刺啦刺啦几声响,车灯晃亮了天与地,碎片化的亮光从他精致的眉眼中滑过,再抵达梁初楹裸露在外的头发上。

梁初楹冷静下来一些,嗓子仍旧哑:“你怎么还不走。”

梁聿很有耐心:“我在等你说。”

紧接着又是一轮沉寂。

她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慢慢开口:“你说的是对的,梁聿,你是对的……”

不开口还好,一说起来情绪就像涌上喉管的胃酸,在呕吐时灼烧管道,眼泪也效仿着灼伤眼球。

“你说,其实很多人都不是真的爱我,有人爱的是我爸,是我们家的背景,是我永远被人忽悠和利用的同情心,是被构想出来的我,根本就不是爱……”

连同妈妈,也并不爱真正的她。

梁聿一点点扯开她盖在面上的被子,梁初楹睁不开眼睛,她感觉到自己哭湿的头发粘在眼皮上,此时此刻一定很狼狈。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他绷紧的唇、下落的眼睛,梁初楹感受到那道熟悉的温度逐渐握上她汗湿的掌心,手指嵌进去扣住,凉得叫人冷静下来些许。

梁初楹抽一下鼻子,耳边声音嗡嗡的,听见他说:“可我也说了,我对姐姐来说是免费的,我不企图得到你什么。”

“你的感情就是真的吗……”梁初楹偏开眼,不信。

其实梁聿当然可以选择恨她,梁初楹知道,他有很多理由恨她,就是因为“恨”的缘由太多了,她才不愿意相信,到头来是这个在梁家受过所有不公的人,愿意爱她。

他选择献祭所有的爱,就如同在无数张手牌里,选择打出最微不足道的红桃三。

她缓了缓,沉下一口气,艰涩开口:“我见到我妈了,之前我一遍遍要求爸带我去见妈妈,其实我那时候有很多话想说,我想说我承诺的所有事我都做到了,她说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我宁愿复读一年也要上清美,我的画画得不错,我不会跳体操其实也可以成人的。”

“但是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生了新的小孩,她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去打扰她。我妈应该对这个孩子更满意,因为那才是合她心意的,能为她证明一切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那样的孩子。”

直到现在梁初楹才觉察到,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关系是靠谱的,朋友可以闹掰,喜欢的人可以怀着利用的心思接近你,连生养自己的母亲也可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抛弃你。

还有什么值得信任呢……

她那被稀薄眼泪泡软的视线落在梁聿身上。

“你发毒誓。”她咬着牙这么说,突然想抓住点儿什么,什么都好,“梁聿,既然你说你爱我,除非你在我面前发毒誓,你一辈子都会爱我,哪怕有一天我像刚才那样,发脾气叫你滚,你也会回来爱我。”

梁聿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下来:“好。”

梁初楹觉得不够,她吸一口气,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