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不流通,一点细节性的呼吸都被无限放大,梁初楹感知到他在靠近,脚步在自己床边停了一会儿。梁聿的体温似乎不需要介质就能无限扩散,像某种毒药一般麻痹人的神经。

他驻足在她床边,不知道是以怎样的眼神看她,兴许对于她爱搭不理的态度有些恼怒,但大概率不可能……因为她从未见过梁聿生气的样子,这个人虚伪到似乎没有真实的脾性。

厚底拖鞋踩踏的声音渐行渐远,门被合上,梁初楹睁开眼睛,盯着白色的墙面,松了一口气。

关于往梁聿房间里放奇怪碟片的这件事,要追溯到初中的时候。

梁初楹偶尔从那群满脸痘印还靠在桌子旁边高谈阔论的青春期男生那里,得知他们因为偷看小电影被家长教育,有的还挨了打。中国式家长对这种事大多颇为忌讳,既不希望孩子看,又希望孩子无师自通。

而那阵子梁聿莫名其妙开始学做饭,叫梁庆很是欣慰,梁初楹觉得这人完全是假殷勤,有种憋闷的矛盾心理,所以十分幼稚地,想了个损招诬蔑他。

梁聿的房间从来不上锁,她直接把收来的碟子塞进电脑主机里,梁聿回房间的时候,电脑屏幕上正是纠缠的人体,梁初楹听着他的动静,马不停蹄去跟梁庆告状,大门一推,高声检举:“爸,梁聿真恶心,他在卧室看黄/片,我听见了!”

梁庆没收了梁聿的碟片,如她意料之中的,他说对梁聿很失望。

梁初楹就站在爸爸后面得意地笑,梁聿看着她,也扯起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温和模样。

她那时候只觉得陷害梁聿让人痛快,谁叫这个家因为他的到来而四分五裂?

可现在想来,当时做这种蠢事的时候真是一点儿计划都没有,谁枕头底下会长碟子出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更何况梁聿根本不傻。

他只是假装乖巧地承受了她莫须有的恶意。

可梁初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梁聿说不准正伺机报复,哪会有人的脾气真的这么好?

她后面还效仿过一次,从别人那儿收来的就是那部梁聿口中“最喜欢”的片子,可是只有那部碟子最后不见了。

然后在几年后的今天,梁初楹才终于又看见了那部,被他称为“最喜欢”的碟片。

看来他看了,还不止一遍……

她是第一次在梁聿房间里过夜,窗帘太薄,很透光,梁初楹翻来覆去,从床上坐起来,表情算不上明朗,她从睡衣里掏出手机,大半夜的给梁庆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梁庆也没睡。他爸经常因为工作晚睡,在家的时候,梁初楹经常能听见他凌晨起来接电话的声音,这房子建材差,不太隔音。

“下周回去,家里出什么事了?”

梁初楹眼睛乍一见光,有些模糊,她就懒得打字,直接摁语音,一字一顿抱怨:“出大事了,我房间里跑进来老鼠了,你什么时候找个家政来把家里整理一下啊?”

“家里住俩男人,也没人关心我的身心健康,以前妈妈在的时候才不是这样。”梁初楹碎碎念叨起来,很怀念那时候的光阴,也很爱在他爸面前提妈妈。

梁庆很久没回,梁初楹心里就越来越气,语速很快,开始旧事重提:“爸,跟你说话真的好累,说一句没一句,如果你不乐意听我说,那你干脆把我赶出去好了,叫梁聿当你亲儿子给你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