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俾县离开以后,二人又去另一座城市看望万宝丽,山里的气温要低一些,如果早一点去,还能看见林子里一片片散开的雾。
上山只有一条路,万宝丽的屋子建在一块平地,门前有个石头垒起来的小池子,里面养了锦鲤,院子里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十字路,有一个可供小憩的凉亭。
与世隔绝以后,万宝丽整个人好像都带了一股仙气,衣衫飘飘,屋里的桌子上面都是各种各类的书。
梁初楹记得李亚以前提过几次,其实万宝丽很喜欢读书,看书会写很多批注,只不过小时候没机会好好读。
干妈切了半个西瓜,搁在果盘里端出来,三个人坐在后院的台子上吃掉。
这里除了鸟鸣和风声,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万宝丽问了几嘴工作上的事,梁初楹一一说起来:“下个季度秋装的打样我都看过了,设计挺前沿的,但是做的样品质量很不稳定,原来那个工厂接了别家的大单以后就飘了,所以跟李亚姐商量以后决定换合作方了,到时候再做一批样衣出来看看效果。”
“行。”万宝丽把籽吐出来,“梁聿现在进事务所了?”
“嗯,实习后直接转正了,现在在李道明的事务所里。”梁聿回答。
风吹树叶响,干妈两手撑在身后,惬意地眯眯眼,“终于都办好了……感觉认识的时候你俩还是小孩,眨眼间,我就做了个手术的工夫,崔广平的案子结了,你俩也长大了。”
“哪只眨个眼的工夫啊。”梁初楹放下啃光的瓜皮,“好几年了。”
“真快啊。”
“是有点儿……”
风轻轻吹着,三个人背抵在后门上,看着院子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万宝丽缓缓打了个呵欠,头一歪,靠在梁初楹肩膀上睡着了。
北京的画展如期举行,杨瑞明简直胆战心惊,批评了梁初楹一顿,说如果知道她是这种喜欢赶DDL的人,就不会选中她了。
说来也很委屈,中间因为她爸的事打了很久的岔,那段时间论文答辩、公司的事还要两头忙,好不容易完成了五幅画,最后一副的灵感又迟迟没来,还是那天在画室被抹了一身颜料以后才想好要画什么的。
梁初楹被杨瑞明拉去批判,梁聿一个人在画廊里随意逛了逛,这是她毕业以后参与的第一个高规格的展览,出自梁初楹笔下的六幅画整齐地码在一面墙上。
灯光刚好适宜,会场里连脚步声都轻微,梁聿有些无聊,从她的第一张画开始看起,视线一点点掠过去。
湖水中的溺亡者,吐出的气泡变成花朵。
缚满红线的两只手,提拉着两只表情僵硬的木偶。
窄小屋子里的鱼缸和电影,幕布上穿红色裙子的女主角。
被毒蛇咬烂的心脏。
杂草丛生的山头,挤在一起的墓碑。
以及最后一副插了一把刀的烂苹果。
有所不同的是,最后一幅画似乎用了特殊的变色颜料,正面看是一颗发黑的苹果,走到侧面以后,颜色又生亮鲜活起来。
苹果上下各有一只手,小的那只拿着刀,大的那只托住苹果,无名指指根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梁聿站立在这副画前,看了很久,枯涩发暗的眼底,好像能被苹果上那点鲜红照透似的。
心情就像输液时被针管刺入的血管,被注入的药水一点点浸透,酸胀,又莫名兴奋。
展厅里人影寥寥,温柔的灯光照在他头顶,拽出一道很细很长的影子。
那一刻,爱与瘾难分难舍,梁聿突然很想见到梁初楹,想到喉咙都发起干来,尽管他们分开不到半小时。
“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梁聿循声望去,手表的震动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