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难想象穆霭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单单是天文数字的债款便足够压垮一个人,可穆霭的父亲还是乐观地生活着。

对于穆霭的父亲,云景阳心里此刻的探究多于世俗的偏见。他与穆霭的脚步一致,称职地做个聆听者。两人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地面的影子偶有重叠,像两朵并蒂莲。

穆霭抬头看向远处林立的几座高楼大厦,他压抑着眼眶的涨痛,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喘不上气,“为了补贴家里,我爸开始到处打工干活攒钱。他总是白天去做零活儿,晚上则去跑车。生活比不得过去的锦衣玉食,有时候还会捉襟见肘,但我们觉得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穆霭脸上适才沉闷的表情带了片刻的轻松,嘴角也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让云景阳恰好捕捉到。但是这笑容不过一瞬,又消失不见,穆霭的语气紧随其后再次沉闷下去,“谁成想,没多久,这样的平淡日子又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我和我妈妈照常等我爸回来一起吃饭,最后等来的却是邻居找上门,告诉我们他被警察抓走了,他们还说他强奸未遂未成年少女!”

“当时的场景很混乱,我只记得我妈的昏倒,钟叔叔的急切,和我的无能为力,之后我们所有方法都用尽了,我爸他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自证被逮捕,属于我的家开始分崩离析。”

“我还天真地以为,一定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直到传来我爸死在监狱里的消息。再后来,我还没来得及为我爸守完灵,我妈也在没了丈夫,失去工作的双重刺激下,跳楼自杀了。”

“短短几天,我彻底没了家。”

“别人都说我妈自私,扔下一大堆烂摊子给我,可我不怪她。因为我知道她太爱我爸了,所以,我反而很高兴他们现在能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只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想他们。我还会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死?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们?偶尔想得魔怔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楼顶或者窗户边。”

“不过,我估计自己还是胆小怕死,不然为什么现在还能与你在这说话?”穆霭眉眼弯起,半起开玩笑侧头瞧向怔愣的云景阳。

云景阳回望着穆霭那双弯起的眼睛,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穆霭总会做出危险的举动?原来是这么多让人崩溃的瞬间一点点串成线,组成了捆绑住穆霭的噩梦。

而他之前却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地指责穆霭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他有什么资格?

心脏骤然紧缩,云景阳停下脚步,脸色发白。他松开了抓住车把的手,没去管倒在地上的车子,拉住穆霭的手腕,低头语调不稳地道歉:“对不起,穆霭,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边说,云景阳的眼眶流出了一滴一滴疼惜的眼泪。

豆大的泪水砸在穆霭的手上,灼烧出一个个漆黑的洞,烫得穆霭心脏发麻,忘记呼吸。他浑身一滞,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自行车,又看向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泪滴,空荡的胸膛里随着几颗滚烫的泪珠瞬间变得波涛汹涌。

穆霭喉结上下滚动,他忍不住捧起云景阳惨兮兮的脸,想哭又想笑地问道:“喂,傻子,你道什么歉?还有,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丢人~”

云景阳不适合眼泪,他是太阳。

云景阳撇过脸,不让自己狼狈的模样被穆霭瞧见,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躲闪地回道:“我没哭,谁说我哭了!”可他握住穆霭的手愈发用力,仿佛只要一松开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微凉的手指揩去云景阳下巴处将落不落的晶莹水珠,穆霭放轻声音,“你说你不会安慰人,我更不会安慰你啊。好了,别哭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