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我妈对我很好的。就是穷,穷得要死。”孟迩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说道:“她...打了很多份工,很辛苦。也去陪酒,不陪睡的那种。后来上学没有学费,她实在没办法......去和客人睡了。”

杜颜舒低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是,你哭什么,我都没哭。”孟迩蹲在凳子面前,抬手去擦杜颜舒的脸。

“然后呢......”

孟迩装作不在意笑了几声,淡淡道:“然后就,嗯,我想想怎么编。然后她被骗着染上了毒瘾,学费没赚来,还把积蓄都扔进去了。债主来找,他们喜欢男孩子多一点,我就顺手睡了几觉。”

心脏像是被锐利的针刺破,杜颜舒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哭得越来越厉害。

他简直不敢想孟迩云淡风轻说出这些话的下面,蕴藏着怎样惨痛的经历,无需细想就知道那种日子如何的煎熬。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没几年她吸毒过量就没了。人死债空,他们很讲道理的,再也没打扰过我。”孟迩还是淡淡的笑着,跪在地上用花洒去洗杜颜舒的脚踝。

杜颜舒知道再问下去并不礼貌,承担一个人的回忆这件事也很暧昧。

人和人之间像是需要一些秘密来产生连结,那种心照不宣地彼此了解构成了相连的红线。当回忆与互动交织得愈发频繁,两个人不能割舍的情感联系也越来越多。

尽管走进孟迩的回忆里并不愉快,但他还是想知道,孟迩为什么变成竹叶青,还有没有遇见自己的日子里,孟迩是怎么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的。

“孟孟......”杜颜舒小声嗫嚅。

孟迩有些无奈,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小好奇鬼,后面更俗了。”

“去上学没钱,我就和老师睡。被同学们发现,又和同学睡,然后越来越出名,学校就开除我了。没地方去,就随便站街找人做,换口饭吃。后来发现这里的老板好,又给住处又给治病,就一直在这了。”

孟迩想抽根烟,但是浴室实在不是可以抽烟的场景。

他只能干笑几声:“别同情我,我就是好逸恶劳,长大了我又不是不能搬砖。没几个像我这么下贱地自甘堕落,要是你不打扰我,我这个月的目标还是抢个头牌呢。”

杜颜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他觉得孟迩要真的是苦大仇深地说出这些,自己还能和他一起抱怨世俗的不公。然而孟迩还是笑嘻嘻地给自己搓澡,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孟迩不信任自己。

他说出这些,只是因为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自己问了,他便说了,而不是真心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任何安慰和回馈。甚至他为了不让自己有心里压力,还放过来安慰自己。

明明看上去坦诚又开朗,实际他并不想让任何人走进他的生活。

或者,自己是不值得信任的?

杜颜舒越想越觉得难过,为孟迩的身世难过,更为了自己无法做出任何承诺的无能为力而难过。

他想搂住孟迩的肩膀说“以后我好好疼你,永远对你好”,但理智又让他无法说出口。

心里颤巍巍地疼,像是被小刀片一点点分割切开。

“别哭了,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孟迩温柔地用毛巾一点点擦干杜颜舒身上的水痕,声音平淡:“真的没什么,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一样...你,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杜颜舒站起身,抬头望着孟迩,漂亮的大眼睛里水盈盈地像是装满了星星。他坚定地继续说道:“孟孟......你,给我时间,我想。我得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