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成我王家妾,又何谈姓氏?”王老太太厉声道:“你不怕王家先祖显灵,将你天打雷劈吗?”
她在此刻仿若彻底失去了理智清醒,望着逐渐快被火吞灭的祠堂,惊叫出声,是绝望且无力的怒嚎。
“王老太太,”余姝面上彻底没有了笑意,她格外严肃地盯着面前披头散发的老妪,一字一句问道:“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别人称呼了你一辈子王老太太,王夫人,王太夫人,你真的开心且荣耀吗?”
王老太太的嘶声惊叫戛然而止,她张大了嘴,近乎滑稽地定格在了这一刻,可眼底却是激烈而愤恨的,她仿佛在愤恨余姝戳破了这一切,戳破了她自我安慰的了这样多年营造出的幻想。
她这么多年一直在骗自己,她总告诉自己,慢慢熬吧,熬到了儿子出生就好了,熬到自己做了婆母就好了,她为了自己的爱情来到这里,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倔强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若后来不那样骗自己,她该怎么活?骗到后来,连她自己都信了,都开始自然而然地拿自己当高高在上的王老太太,自发维护起王家的门楣荣耀了。
祠堂是她熬到最后唯一的出路,祠堂里的礼和法让她的儿子只能听她的,让她的儿媳只能听她的,让她苦苦等了那么多年后,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高高在上支配别人、统治别人、欺压别人。
可她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儿子,她喜欢的是自己成了王老太太后对全家的掌控,只要她的儿子在,能够继承王家,那她就是王家地位最高的人。
可她的儿子,不是个听话的儿子,他从小看惯了软弱可欺的母亲,被父亲不喜而弱势的母亲,哪怕掌权后也不愿意分给自己的母亲半点儿权力,他瘫痪的时候王老太太甚至有些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一切了。
那时她和安如还好好的,她觉得安如与自己一样可怜,她想着自己和安如一起把王家的门楣撑起来,做一对受人称赞的婆媳,也就不会有人敢笑话她们俩了。可是安如救活了王家的产业,又建起来了傅氏的产业,那一条条属于她傅安如的产业。王老太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和她想的太不一样,她比不上傅雅仪,初时第一次手中握着庄子和田产时那样雀跃,越久便越不满,野心和欲望越发扩大,她过了一辈子屈居人下的生活,她想做王家唯一的家主,傅雅仪是自己的儿媳,理应服从于自己。那些在王宅中的抱团取暖在利益和野心的离间中消磨得一干二净。
这种时候,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了,她开始怕自己的儿子真死了,要是真死了,她就再也没有掌控傅雅仪的理由了,于是她开始信了纳妾冲喜的那一套,她不常去拟雀院看儿子,心底有亏欠又有怨恨,便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能少去便少去,只要确定他没有死就可以了。
儿子不是她的命根子,那座祠堂才是她的命根子!
她多么想掌控权利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啊!
虽然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离开了故土,最后连爱的人都抛弃了自己,可她得到了野心,得到了权力,得到了出门后落北原岗所有人都敬畏,在江南她要卑躬屈膝一辈子,每一个官都能压到她的头顶,可在这里人人都要敬畏她三分!
但余姝的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割裂开了这一切,给了她会心一击,告诉她,她错了。
汲汲营营半生,她只是个连名字都让人不知道的王老太太,她的一辈子都埋葬在了王宅里,可悲又可笑。
王老太太嘴里发出“嗬嗬”声,睁大眼睛指向站在原地背脊笔直的余姝,她的身后是白日里冲天的火光,焰红着随风带来寒冷的落北原岗从未有过的燥热。
她看到了祠堂里的牌匾不堪重负落下,砸向高高垒起的灵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