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设立后他们为了显示观内慈悲将课仪定价极低,可以走入平民百姓家,江南世家总带着门阀高贵感,不愿与平民百姓共享一事,本就不太愉悦,可出于对道观的信任而接受了,若此刻停了雷击木的供应而提高了科仪价钱,他们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瞧不出青云观这个帝王的暗牌究竟在做什么?
而青云观一旦失去自己的作用,也随时可能落得一个被帝王舍弃的下场,长夫人于是得以和青云观进行第二场交易,青云观主保住她们,并且每隔十年便推举一名弗宓女子掌管雷击木科,她们替青云观完成敛财的重任。
彼时青云观长别无选择,哪怕禄景帝还没有实施铲除她们的行动,他也必须要想办法扭转禄景帝的想法。
于是从此之后,弗宓女眷彻底在会稽立足,不用再终日担心什么。
到了现在,弗宓女眷与青云观的约定依旧存在,青云观也已经自前朝为皇室敛财,变为了为自己敛财,魏国皇帝或许知道青云观在干什么,可是也懒得再管,因为那时的江南世家们侵占的田产和财富哪一个都比战乱中要明哲保身还要为皇室提供军备资金的青云观要富有,只要他们不乱来不过分不舞到明面上,在江南依旧可以立足。
而这一次十年中被推举上位的便是凌源。
她是长夫人一脉,在岛上便是被培养做青云观这个位置的接班人,年岁到了便也能直接过来上任。
只是她未曾想过,自己会遇到有人携她们的祖先前来。
几百年前被牺牲献祭的姑娘大多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是后来离去的那一批弗宓女人们的女儿妹妹,她们拿下长陵岛后取最中间的高山为她们立了衣冠祠,里面供奉一百零八个长生排位。
曾经的弗宓现在的落北原岗对她们来说已经是一场梦,她们回不去,也挖不了那座令她们痛恨又痛心的邪神像。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凌源讲完后窗外的天色都已然黑沉,她面上的神情是平静的,过去先祖们的故事离她太长也太久了,她或许会有些感慨,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现存的利益是否被能够留存。
经历了十二代,弗宓女眷已经壮大到了近千人,长陵岛上没有男人,连凌源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这不重要,她从小便被教导要以岛上利益为重,青云观已经是她们锦上添花的东西,有或者没有都没什么关系,她们掌控雷击木科这么多年,早已有了稳定的客源,哪怕离开了青云观也能为岛上赚到无数金钱。
所以她并不介意告知傅雅仪她们青云观的敛财行为,事实上江南大部分道观寺庙都腐朽至极,敛财行为只分多少罢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傅雅仪指尖把玩着白玉烟杆,饶有兴致道:“所以你们的先祖留在中原的手段是通过帮皇帝敛财迷惑百姓?”
凌源眯了眯眼,大抵听出了傅雅仪话语中那一点高高在上,她颔首道:“是,可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谁都不能要求在那样险恶条件下存活的弗宓女眷拥有一颗良善之心。
傅雅仪问道:“你们不会觉得对中原百姓怀有一点愧疚吗?”
“哈,我们的先辈连存活都险些存活不下去了,你们难道还要一群异族人去思考该如何善待中原百姓吗?”凌源嗤笑道:“我们的先辈能够力排众议将活人献祭从贫月教义中删去改为用牲畜已经是她们最大的善心了,你们中原那时的皇帝可是想着要留存活人献祭的法子,比我们更狠毒呢,因为那样就会演变成百姓内部的斗争,就和我们一样。”
“我们的功过是非,自有后世评判,”说着她略微一顿,有些好笑道:“不过我们在史书上连一笔都没有,也无人能评判了。连你们都要如此寻寻觅觅才能寻到过去发生的事中的一点踪迹,更遑论今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