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一定不肯的,所以说的半真半假,他们已非比从前了。

姚谦带她来的地方是码头一隅,十分隐密,却是个极好的去处。

两边大石泥砌的堤岸抵挡住冷风,波涛拍打喧嚣,前面是望不到边际的江水,被阳光洒的泛起金银色,其实它原本是浊黄的。

有一两只海鸥很低的飞过,落在外白渡桥粗壮的桥梁上,桥下泊着很多小船,远远看不清楚,但有一股股青烟从尾舱冒出,是渔妇在蒸米做饭。

她看见身后放有两把半新不旧的藤椅,显然姚谦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第49章

她还看见堤岸灰白厚重岩石的缝隙间,浇铸的水泥里,生长出些许纤细的杂草,英珍暗忖,连它们都在不屈地活着,她又何谈轻易死去。

姚谦站在旁边,眯觑眼望着江面上摇摆的浮标,不晓从哪里飘来一顶草帽,帽带和浮标死死搅缠着,一只白鸟掠过,单腿立在上面,悠闲的梳理羽毛。

他指着给英珍看,英珍不知他是让她看草帽,还是白鸟,只不吭声儿。

姚谦便道:“上海滩如今很混乱,每天都能从黄浦江打捞上尸体来,我们这些当官的都是提着命度日。那草帽,或许就是哪个死于非命的遗物。”

英珍撇起嘴角:“纵是这样,你们不照样吃喝嫖赌,夜夜笙歌,没见消停过。”

各大报纸没休没止地揭露官僚的荒淫无耻,百姓无所不知!

“吃喝嫖赌那是他们,我除了应酬,未曾做过旁的。”

“那你又怕甚麽?”

姚谦道:“为官哪能没有几个仇敌?权欲本就是个无底洞,为得到它买凶杀人也不足为奇。”

英珍打量他如刀刻的侧颜:“你也是这样麽?”问过又觉得自己多嘴了,立刻偏过头去。

幸得姚谦也没打算回答她,他岔开话题再问:“你还恨我麽?”

“恨你甚麽?”

“十八年前我失约了!”

英珍竟然笑起来:“你也说了,十八年前的事!谁还会记得!”十八年,不是八年,不是十年,是十八年,多可怕的时间洪流呵,不得不承认,当初的爱怨情仇有多鲜明,如今在她心底就消亡的有多干净。

姚谦再是悦人无数,此时也被她的反应弄的微怔,莫名生起些许不愉,因她的无所谓,因自己的有所谓。

他眼神瞬间黯沉:“你不想听我解释麽?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英珍答得很快:“没有必要了!”她朝前走了几步,他既然说解释,那必定有一套极其完美的说辞,容不得她不信,可信过了又能怎样, 时光能倒回麽!显然不可能, 她还是她,他还是他,她的现状不会改变,他的良心却安定了!

反倒是这样不清不楚的,或许.......或许他对她还有几分挂念!

是了!自从仅余的钱财被偷窃个干净后,她绝望之际,却又不得不为自己惨淡的余生尽力筹谋,其实她早就在做了,却没此刻的意念如此强烈!

她的半只脚悬在堤外,下面是拍击礁石的江水,飞银碎雪,稍有不慎跌下去,定会扭断脖子,成为黄浦江中新添的一缕冤魂,她过的生不如死,又何惧死呢。

湿漉漉的风吹过英珍的面庞,心底一片快意恩仇,望着那只白鸟拍翅翱翔,她笑道:“十八年......它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这是前时听的戏文,用在此时恰当不过。

姚谦一把将她拉回,他的胸膛紧贴她的背脊,心脏跳得怦急,低唤了一声:“阿珍!”

英珍抿紧唇瓣,意外的没有挣扎。

他抱着她会儿,闻着她头发里散发的馨香,半晌后才缓缓道:“我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