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对方的力气迅速流失,绷紧的肌肉却仍透出暴烈的杀意,他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低哑:“我骗了约书亚,说那一枪是你开的,所以他会那么伤心……那么努力的想要忘记你,现在看来,最卑鄙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等他醒了,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不用了。”洛伦佐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我养大的男孩,一直都相信我,并且……深爱我。”
阿尔瑟颓然地退后了一步。
“大人,请您回病房躺下来吧,您的身体已经透支了。”伊恩走过来,试图劝说他,但俊美的男人犹如一尊冰雕般一动不动。这让他想起约书亚守着他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对继父子简直像亲的。
连这种不要命的固执都如出一辙。
“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他。我要他一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洛伦佐闭着眼,回想着刚才约书亚的样子,万箭穿心。这疼痛远甚于被玻璃片穿透胸膛,于他而言比梦魇更可怖万倍。
他不敢想,另一种结果。
他不敢想,如果他面对约书亚真正的尸体会怎样,在往后漫长而孤寂的岁月里,他该怎样煎熬下去呢?只是三年,他就已经无法承受了。
这世上,没有比灵魂缺失一半更痛苦的酷刑了。
他不也是只有他吗?
一周后。
约书亚沉眠在一个长久的梦境里。
梦里飘着鹅毛大雪,是那一年的冬季,他和洛伦佐在结冰的芝加哥河上漫步,男人牵着他的手,他踩着他比他大不少的脚印,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串重叠的足迹,两个人跟幼稚的孩童一样乐此不疲。
可突然之间,冰面裂开了,他掉进了寒冷彻骨的水里,无法呼吸,胸口剧痛,但洛伦佐牢牢地抓着他,并且始终抓着他,没有放开手。
于是,他慢慢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昏黄的光线透过眼缝晕染出一片温暖的橘色,将黑暗驱散。他缓缓抬起惺忪的眼皮,一个朦胧的身影就落入了视阈。他眨了眨眼,墙壁上的烛光似乎跟着跳跃了一下,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他在他们一起住过的芝加哥的那栋房子里。
只披着一件睡袍的男人靠在皮沙发上,撑着头,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也许是账本之类的。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疏影,手里还握着一只钢笔,但显然,他已经睡着了。
约书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光着脚丫踩到了地面。
壁炉烧得正旺,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土耳其地毯,一点也不冰。
和多年前一样,他像只小豹猫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洛伦佐面前,静静地凝视着他。他不止看见这个男人一如往昔的容貌,魅惑人心的外表,而看见他不为人知的,偏执地与他相爱的那个灵魂。
也和那时候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啄了一下他狭长的眼尾。
洛伦佐依旧闭着眼,可眉毛却微微扬了一下,跟当年装得并无两样。
chapter 87
约书亚假装没发现,将错就错,亲了亲男人额角已经愈合了却还没拆线的伤处,又绕到耳后,去亲吻另外一道伤疤。注意到那其实是一道陈年旧伤,他愣了一秒,仍然将嘴唇轻轻地覆了上去。
他曾与洛伦佐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却也没有发现这道疤痕的存在,他心想着,也许这就是洛伦佐蓄长发的原因,由此回想起的一些他曾困惑不已的细节,忽地就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洛伦佐从不让他撩起他的头发,为什么他从不跟他述说他的过去。也许这道伤疤暴露出来的不只是外表的瑕疵,而是他从不愿对人说起的隐疾与心魔。
可为了进入监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