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沙袋往肩上一扛,转身继续往堤坝那边走。那背影沉稳又坚定,像是根须深深扎进土里的树。
王老二和年轻人坐在火边,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时竟没再说话。
“你说,真的假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的眼睛还盯着李山离开的方向,仿佛在确认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王老二的嗓音有些干涩,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李山人最老实,他不说瞎话的。”
“但是……”年轻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旁边的王老二:“为啥啊?她为啥要救咱们?”
两人再次沉默,耳边只有篝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王老二突然哼了一声,像是嘲笑,又像是对自己没来由的情绪发泄:“那咋了?修坝,就是要死人的!”
“可是,我见着了,有大夫啊。”年轻人低声反驳了一句,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多了一丝连他都不确定的希望:“要是……要是我倒下,他们会救我吗?”
王老二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半晌,年轻人又问:“……那咱们,今晚还跑吗?”
王老二沉默了更久。篝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将他干瘦的窄脸照得通红。
“明早,”他很迟疑的、慢慢地说:“明早还有一顿救济粮,是吧?今晚那顿是很实在的,半碗汤,半碗米……”
年轻人看着他,火光在他眼中跃动。
王老二咽了咽口水,才终于艰难地说:“如果没有拿着鞭子的军爷来,就,再干一天吧?”
阴云如幕,风声低吼,天地间一片苍茫。水面上弥漫着压抑的湿气,河流奔涌,与堤坝上的嘈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在风暴将近的漆黑色深夜中,这样的对话,正在悄然蔓延。
第15章 第 15 章 四世三公的柳家现任家主……
阴云低垂,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远方,闪电时隐时现,照亮厚重云层。
空中凝结的水汽沉沉压下,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雨将至,决堤之危近在眼前。
远处江水翻腾咆哮,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奔涌而来。堤坝上的人群如蚁群般忙碌,喊声、喘息声交织,显得格外纷杂混乱。
“再把沙袋往左侧堆高些!那边堤脚太薄,千万别留空隙!”
“来人啊,沙袋不够了,快”
有人在雨前的昏暗里高声喊着。
同一时刻,堤坝制高点上,却保持着微妙的寂静。
这是河流冲击的拐弯处,也是全段堤坝受力最集中的位置。虽然地基相对稳固,但由于常年受到水流冲刷,一旦水位骤升,便是第一处告急之地。
楚映昭正立在此处,与身后的白闻青低声交谈,交换彼此的看法与判断。
风裹挟着水汽,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黑红色衣料紧贴在身上,显得她背影越发渺小单薄。
“上游递来了情报,堤坝崩塌情形比预计更甚,洪峰会来得更猛。”
白闻青擦了擦额角溅上的水渍,微微眯着眼睛:“最多不过一个时辰,雨便要来了。等洪峰直扑下来,这段堤坝……不好说。”
楚映昭没有回应,她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地形与水流相互作用的动态图。
上游降雨量、地势缓急、泥沙淤积量乃至河床宽窄度的变化,在她的脑中闪烁成一连串数据。
与此同时,她手指在一张勉强算作地图的帛纸上飞速划过,精确地勾勒出几道弧线,最终圈定了几个关键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的声音低而稳定,吐字极为清晰,不容置疑,“这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