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从顾望兰选的见面地点,已经隐约猜出他的用意。现在亲眼见到胸针,他只能长长叹一口气。

小圆桌不算很大,两人的面孔离得很近,顾望兰观察江霖每一个表情,说道:“你不用担心,财务上的事情如今是我管的,父亲不知道胸针的事。”

江霖问道:“这胸针怎么又回到你手里了?”

顾望兰双手把那硕大华丽的胸针翻了个面,露出背后繁复的花枝结构,说道:“你看。”

他今天穿的是浅灰色西装,戴的是相同材质的灰色手套,指尖往最大那朵蓝玫瑰背面一点,说道:“这里刻了我的英文名字和生日。”

江霖一看,那里果真刻了一串英文字母和数字。

他当初收到胸针就丢在衣柜里了,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上面的细节。

而他父亲急着出手也没有仔细看,中间经手的二道贩子,只怕以为这就是供应者本人的名字,所以没加询问。

顾望兰把胸针翻了回来,说道:“拍卖行前两天联系我,说有一个匿名卖家把这胸针交给他们运作。这个匿名买家也只是代理商,中间隔了好几层关系,真正的来源已经追溯不到了。拍卖行收下胸针,仔细一检验,就发现了上面的刻字。父亲和我都是这里的会员,所以拍卖行认出这是我的个人信息,他们就判断这是脏物,急急忙忙来找我了。”

江霖垂下眼睫,说道:“这胸针是你父亲给我的,不是我偷来的。就算卖掉了,也是我的事情。”

顾望兰看着江霖的眼神始终带着审视的意味,微笑说道:“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身外之物,我还知道,这胸针不是你卖掉的是你爸爸,对不对?”

江霖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说道:“你调查我?”

顾望兰说道:“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看相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忘记……所以我查了一下你爸爸的经济状况。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会利用各种规则上的漏洞。其实,那些投资人的经济损失都属于正常的投资风险,就算对簿公堂,你爸爸也是占理的。”

江霖说道:“不,这样只会更糟糕……如果法律解决不了问题,那些人只能选择极端手段。但我想,他既然出手了胸针,手里有钱了,总归就能应付过去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杀不死,打不倒,给他一分钱,他能兴出十分花头,他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顾望兰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说道:“你这次要小心。”

江霖一愣,说道:“怎么了?”

顾望兰说道:“就像你说的,那些人不能通过常规途径挽回经济损失,就只能铤而走险。你爸爸这次惹到的人里面,有些是不那么好打发的。我查过你父亲那两个烂尾项目的账户,他并没有拿钱去填补。”

江霖说道:“他说他要把钱投进新生意里赚更多钱……”

顾望兰说道:“他并没有什么新生意,他最近最大的两笔消费是市郊一套别墅和进口跑车的首付。我叫你来就是为了提醒你,你自己要小心。”

江霖呆了片刻,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淹没了他。

他对爸爸的生意状况一无所知,难道卖胸针的钱不足以帮爸爸躲过一劫?爸爸为什么又不还债,又不去想别的生财之道?

难道他吃准了法律不能拿他怎么样,那些投资人又未必愿意冒着犯罪的风险对他下狠手,他就要借此赌一把?

他到底要惹多少麻烦才够?

一直以来,江霖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苦苦维持着尊严和生活,可他管不住爸爸在外面肆意妄为。

他爸爸不断搅起遮天蔽日的狂乱风暴,随随便便就能摧毁了他的小天地,而他珍惜的一切都将随其付诸东流……

江霖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眼中望出去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