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走字,又忽然想起时间。石岱屿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惊呼一声:“你的表停了!”
文古今却毫不在意:“它很久没动过了。有首歌叫《忘了时间的钟》,大概就是它的朋友。”
说着把手腕一伸,表盘正在他面前。
石岱屿笑嘻嘻一看表,又要跳起来:“苍天!怎么这么晚了?”
他撇了鸡蛋,又手忙脚乱去收拾东西。想想也是,画画用了很久,再加上这些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竟然连时间都忽略了。
“不用收拾,留着吧。”文古今把鸡蛋放在一边,又看看天色,“你要不要住在这里?房间有的是。你可以慢慢画,换班的事有我。”
“不了,”石岱屿说,“我明天上午再来画,可以吗?不影响上班。”
“当然可以,”文古今跟着他站了起来,“咱们先去吃饭,我再送你回去。”
石岱屿却笑着说:“难得早下班,我坐公交车就好。”
他简单收着画具,又想起自己喝醉的事来,忙说:“上次不知道你住这么近,还麻烦你送我回家,谢谢。”
文古今说:“一脚油门的事,不像公交车还要等,不太方便。”
石岱屿用鼻音哼了一声,像是表示反对:“我喜欢坐公交车。尤其是人少的时候,看着窗外,经常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物品各自就位,他穿起鞋子,走向门口:“我走了。再见,文经理。”
啪嗒,门关得干脆利落。文古今甚至没来得及送出门去,石岱屿已经走得十分潇洒。
空气再次安静,文古今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
墙上挂着画,桌上铺了毛毡,整齐摆着宣纸,笔墨。
这些东西出现在他居住的地方,简直是个奇迹。
他出神片刻,俯身拣出垃圾桶最上层团成球的画,已经被石岱屿撕掉了浓浓淡淡的墨痕如此漂亮,但他说这是“稀巴烂”。
那边还有个画了画的鸡蛋,佛手执莲,那滴露水坠了下去,到底坠在何处呢?
那涟漪如此流畅,像是在眼前波动着,浮现出的却是石岱屿的神情。他看画的眼睛,他说话的姿态。沉静,专注,淡定,果断。
还有……可爱。
他笑起来真是可爱啊。尖尖的眼角,天生像在微笑的嘴唇,连说出来的话也很可爱。
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不,这完全不是平时的岱岱。文古今仔细回忆着,徐晋他们确实把他打扮成了可爱的模样,可今天要比平时更胜百倍。
那个勤恳听话、平凡、甚至有点胆小怯懦的岱岱变了,变成一个活泼生动的人,并且身负才华,不为人知。
一副皮囊有了灵魂,他说的话、做的事,都带着令人折服的某种……风范,对,是风范。文古今想,像所有专业人士一样。
这种极大的反差让他无法预料,因此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这样的人,竟然在自己手下当一个普通员工,还因为生疏笨拙挨过不少训。文老板为人生的戏剧化感到惊讶。
他和夜晚隔窗相对。石岱屿急着回去,显然是回去见高川。可高川见过这样的石岱屿吗?
如果见过,他还会这样把他和周围隔绝开吗?
他没见过。文古今可以确定,因为高川从来没看得起过石岱屿否则早就在他身上挖掘更多利益了。
他把废画和佛蛋摆在一起,走开去做别的事,回复工作消息,接打电话;然而不多久又返回来,对着这两样东西琢磨。
好像总是安定不下来,连每日必看的小动物视频都看不下去。
一晚上什么也没做踏实,文古今数年来第一次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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