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拥挤的画面里,依然注意到了远处灯塔上微弱的光,于是,几乎当机的大脑里传回一个信息,这是在海上,在船上。
视频后面紧跟着一句话:他们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也付出了代价,能否请你让他到此为止?
路清尘盯着这句话,有些费劲地思考“你我他”这些主语分别指谁,然后脑子里又不停地回荡着方河的惨叫,还有一闪而过的沈君怀的脸。
他脑海里像一幅涂满了暗色颜料的画,只有远处那盏弱光让他得以保存最后一丝神智。
沈君怀在游轮上的报复,无端就和苏长羡口中他暴打女友出轨对象的场景重合起来。
渐渐地,路清尘脑中的声音杂乱起来,那丝神智已不在。他捂住耳朵,紧闭上眼,声音依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方河在马场说,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多久!
是苏长羡在去江心洲的路上说,脏!
展岳在宴会上的应酬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路清尘关上门之前看他的那一眼,没有愤怒、意外、悲伤,以及任何其他情绪。他的内疚越积越多,最后达到顶峰,不得不抛下宾客,转身向客房走去。
他看了下时间,晚上10点,还不算太晚。他还是决定去敲门试试,道个歉也好,说句话也好,总之不能再让自己心烦意乱下去了。
然而在房门口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动静。他伏在门上细细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看了下门缝下面,也没有灯光。
出去了?已经睡下了?展岳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偷窥者。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吓了展岳一跳。
“我找朋友,一直敲门也没开,可能睡下了。”展岳有些尴尬。
男服务生端着夜宵,正要去隔壁房间送,便好心提醒他:“这间房里的客人吗?大约半小时前,他出去了。”
展岳一愣:“他去了哪里?”
服务生想了想说:“他应该是去断臂崖了。”
断臂崖在酒店西侧,和东边的露天海滩不同,是一处陡峭的绝壁,因为地势险要,游人很少过去。为此,当路清尘跟服务生问路的时候还被好心提醒,那里天黑不安全,路又难走,想看海去东边的露天海滩就好了。
服务生又说:“那位客人说海滩上人太多,便一个人往西边去了。”
展岳突然之间掠过一个念头,极快,他没有抓住。
他来不及细想是什么,只是心底有些不安。他没多做思考,便出了酒店,快步往断臂崖走去。
断臂崖距离酒店有十分钟步行路程,和东边的沙滩相比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其实没什么风景可言,夜色下礁石嶙峋,犹如潜伏在暗处的庞然怪物,在潮水拍打冲击下激荡出喧哗悲鸣,越靠近越觉得潮水嘶吼之声夹杂着惊恐狰狞,所以晚上几乎没人会来这里。
展岳踏着湿漉漉的礁石,艰难地寻找着路清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