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风面上风流浅笑,轻摇折扇,一派潇洒不羁,其实问的话却犀利又尖锐。

一双桃花眼盯着兰先生。

若说陆恂的压迫感是天生的,可他一双含笑的多情眼,竟也有十足的威慑。

有贺长风的地方,总是目光聚汇的焦点,在场众人有那走的慢的,个个都恨不能将耳朵竖起来,好听清兰先生的回答。

兰先生什么都没说。

不是退缩、胆怯。

只是不在意,一笑置之,轻描淡写地掠过,似一场春夜里的绵绵细雨,无痕无觉,等闲视之。

便显得贺长风小题大做。

“好了,”长公主接过话头,“先生要抚琴,我也好些年未曾碰过琵琶,不如你我合演一曲,看看姜氏那小丫头能不能跟上咱们的曲调。”

兰先生从善如流。

栖月肉眼可见的激动,眼睛亮晶晶闪着光。

皇天不负有心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偶像居然要给她伴奏!

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

陆恂冷眼瞧着,突然出声,“很激动?”

他声量不高,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栖月瞬间清醒,接着头皮发麻,这才想起自己闯的祸事。

下意识想摇头,又及时止住,目光躲闪,不敢抬头,憋了几息才出声:

“夫君,你来得好及时,一下就替我解围,好厉害。”

“是吗?”陆恂面色如常,轻描淡写,“看起来,你似乎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

栖月猛的抬头,却撞进陆恂垂下的,深黑又沉静的眼眸里,那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她。

这是两人自那晚过后头一次见面,中间隔了小半个月。

生疏、忌惮、隔阂、猜忌。

然而这一眼唤起的,却是那天帐中昏昧的光线,和耳畔又轻又沉的呼吸。

不论是栖月还是陆恂,彼此很快移开目光,心头划过些微不自然之感。

“夫君,”忽略热血上涌的感觉,栖月轻声道,“你忙了好些天,我都怕今天也见不到你。”

“你这么能惹事,还怕见不到我。”陆恂声音浅淡,叫人听不出情绪。

栖月这会儿已从巨大喜悦中恢复理智,她出声解释,尽量美化自己。

又不是面对长公主,她也不再笨嘴拙舌:

“原本她们说了我好些难听话,我都忍了,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可她们还欺负娇娘!嘲笑她,嘲笑咱们家,我才忍不住的。”

“咱们家”几个字她特意加重。

可她声线本就轻软,加重音后倒多了几分撒娇缠绵的意味。

陆恂总结:“原来你是深思熟虑后打人。”

不是冲动行事。

“……”栖月不合时宜地想笑,陆恂是真的有几分冷幽默在身上,可她现在有错在身,便垂下一双灵透的眼睛,这时还不忘装可怜:

“我以后再不会给夫君丢脸,她们如何在背后说人,我都忍着。”

陆恂问:“忍得住?”

栖月一本正经,“我可以假装坚强。”

明知她是装的,陆恂还是问,“她们都说你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要讲究技巧。

有些话由她自己说出来,效果便不如旁人来得好。

栖月伸手扯了扯陆娇的袖子,一行人往花厅去,栖月眼疾手快将陆娇这个导火索留下。

陆娇当即从隐身状态恢复,接下大哥的问话,好工具一个人,“说她贱,说她不要脸,凭借一张脸狐媚上位之类。”

陆恂:……

这些刻板批判,何尝不是他自己当初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