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说,陆恂一直在利用她,说他是她们的杀父仇人,说她背叛了自己的血脉……
时安的话当然是挑拨离间。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话却像一根刺,扎在栖月心中。
说她矫情也好,愚蠢也罢,明明那时候她也是欲出城给长公主报信,对于旧国,她从无半点眷恋。
只是面对爱人时,人往往会变得苛刻。
她与陆恂的开始,充满了谎言、欺骗、算计,包括三年后,陆恂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份,却始终不曾对她坦诚。
时安嘲讽她不过陆恂的玩物时,她居然连否认的理由都没有。
她不想见他。
淑妃却反问道,“何为背叛血脉?乱贼攻城,炀帝扔下满宫的女人孩子逃命,那他这般行径又叫什么?”
“是他遗弃你在先,哪里来的脸面,去做你父亲?何况”
淑妃一张清冷出尘的容颜娴静似仙,然而说出口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我虽是他的妃子,你父却非炀帝,只是后宫中一个不惹眼的侍卫而已。”
“所以时安那些狗屁大道理,与你全然无干,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被那些事情搅坏了脑子。”
栖月这会儿再顾不上自己那点心思,惊讶得根本合不拢嘴,她的母亲,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她?
长久以来困扰她的难题,原来根本就不存在。
她从来不是什么旧朝公主,难怪打心底里也背负不起复国的责任。
“你父与我是同乡,我们原本马上要成亲,然我被炀帝掳进宫中,成了后宫诸多红粉中的一个,很快又被抛诸脑后。你父放心不下我,这才散尽钱财,疏通关系当了宫里一个小小护卫,你生的不像我,眼睛和鼻子却很像他。”
栖月从中听出无尽的思念,不禁问道,“他现在呢?”
“乱贼进宫时,便死了。”
屋中短暂的沉默片刻,栖月禁不住问道,“你一直很挂念父亲?”
淑妃笑着点头,“想的,一直没忘过。”
“那陛下……”
“陛下心上也住着一个人。只可惜那女子没过门便去了,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
淑妃轻柔地抚了抚栖月的发,“所以月儿,圆满多不容易。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爱你的人。”
“那时候陆恂远在西北,曾给我寄过一封信,其中便讲明你的身世。只是萧廷猷脑子不好想不开谋反,隔绝了信笺,我也是昨日才看到信。”
“陆恂恐京中生变,叫我保护你,又怕你知道身世里头的曲折伤心,求我不到万不得已,莫要叫你知晓实情。他那般高傲的一个人,却低三下四来求我,月儿,他待你的心,比你看得到的,要用心得多。”
“可任他再百般筹谋,也算不出你真正的身份。”
淑妃说着又笑起来,幽幽的,怅然的,“满京都算起来,只有兰笙一个,是真正活在过去走不出来的人,他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于你与我,我们是大启朝的人,容朝的人与事,只是往昔的一部分……”
月亮孤悬,透过窗看过去,像是能看到在月色下孤立的人影似的。
栖月再坐不住,起身,“天都黑了,我自己去跟他说,叫他别等我!”
淑妃对栖月的口是心非,但笑不语。
然而还未走出内殿,栖月忽又折回来,带着几分羞赧,“母亲,我方才哭过,眼睛还肿吗?”
“很美。”
栖月便又提着裙摆,匆匆往殿外跑去。
这一刻,淑妃像是看完一个女孩长大的过程,从懵懂、依赖,到勇敢、独立。
然后啊,有一个臭小子,徘徊在她家门口,要拐走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