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觉得有点愤愤不平,粟桐便看见穆小枣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手里捧着笔录本,那副纯良无辜的学生派头拿捏得分毫不差,但凡是个长辈,都会将她列入“讨人喜欢”的行列,所以粟桐只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昨天粟桐跟穆小枣勘现场时,这些邻居都闭门锁户,她们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彼此没有打过照面,杨征过来开了门,先打量她们几眼,随后将人放了进来。
杨征的下巴到脖子有刚刚抽出来的红痕,应该是手打得,五指明晰,而杨征的酒鬼爸爸杨谦南正缩在沙发里一边喝酒,一边吃水煮花生,电视开着,声音放得很大,看什么不重要,估计这老酒鬼只是享受这么个过程。
就口供而言302与204都很可疑,但法医留下的现场录音中,有一户开门查看过,当时受害者躺在二楼接三楼的楼道中,302与下楼的楼梯并不紧挨,会受到视线遮挡,必须往前走两步才能查看情况,暴露的危险太大,只有204漏一条缝就足以看清整个抢救过程,甚至不为人察觉。
粟桐为了论证这个观点,已经在63栋同样的位置进行了测试。
门打开的时候杨谦南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警便翻了个身,又继续享受他的生活去了。
客厅里充斥着浓烈的酒精味,地上还有刚刚摔碎的玻璃渣,酒液撒得到处都是,杨征见沙发被占据,客人没有地方坐,赶紧搬来椅子,随后低头开始整理地上的狼藉。
光看外表,杨征是个挺清爽的孩子,十五六岁已经发育,逐渐往外冒胡子,看杨谦南这个情况,也不像是会手把手教杨征剔胡子的好爸爸,不过杨征将自己打理得很好,至少他这个样子走出家门,谁也不会想到他有个酒鬼父亲。
“你们这些警察天天上门也没见查出个什么来,烦人倒是有一套。”杨谦南剥了花生往嘴里送,他现在虽然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但根据材料记载,杨谦南是建筑工程师,学历不低,工作没丢之前还曾有一两个项目能拿出手。
东光市岳岱湖上的网红打卡八角亭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抱歉,”穆小枣一点也不想跟杨谦南起冲突,“我们民警就是要经常做这些琐碎事,除了了解情况外,因为凶杀案产生的不便也可以跟我们反映,我们会尽量帮忙解决。”
杨谦南又抬头看了穆小枣一眼,大概是没想到对方态度这么好,他捏了捏鼻子,“你闻闻这周围的味道,正常生活都被影响了。”
“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不过楼道里血迹太厚,我们一向都是这么清理的,”穆小枣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柔和态度,“以后会想办法改进。”
“还以后,”杨谦南又灌了一口酒下去,“用了这么多漂白剂和消毒药水,我看有的地方还是没洗干净,你们让人带点含酶的洗涤剂过来,比这些东西都好用……我可不想每天一开门就看见血点子。”
这话不能细听,穆小枣用余光跟粟桐进行了意见交换,粟桐低头在笔录本上写写画画,端出了一副“群众的意见我们不仅要听取,还要做到位”的谨慎认真,写完之后她又问杨谦南,“还有什么其它地方需要改进吗?”
杨谦南的酒已经喝得上头,粟桐在面前给他架个梯子,他就准备顺势往下爬,他刚要再开口时,杨征从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嘴里喊着,“爸,你喝多了就别乱说话,人家是警察,哪有那么多时间来听你抱怨。”
杨谦南嘀咕了一句脏话,他往沙发里挪了挪,喝得七荤八素有点困,于是不再搭理粟桐跟穆小枣,自顾自打盹去了。
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是白开水,刚烧好,还有点烫,杨征看着沙发上的父亲叹了口气,他压低了声音道,“两位跟我到房间里去吧,想问什么我知道的比我爸要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