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仃刚刚那一声惨叫应该就是受惊的开始,而这只眼球也仅仅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进入神庙之后,仃的状态就非常差,尽管中途她自己尝试调整,若无后续刺激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镇定,可惜苦难向来喜欢层层加码,最容易挑裂缝之处侵袭,让不幸者更加不幸。
视线的阻隔让仃茫茫然将头抬起,粟桐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
以往刑侦大队刚报到的新人也有进现场后呕吐难受需要安慰的,人难免都要有过度阶段,而仃其实已经见过死亡现场,但她多是混在人群中看见一两具新鲜尸体,神庙内那么大的场面,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之后又是漫长奔逃,活生生的人就在她身后四分五裂,她甚至还亲手握住了温热的眼球,仿佛和死者在最后一刻进行了对视。
不管仃为人处世如何稳重,她终究是个孩子,按年纪算甚至不能喊粟桐姐姐,大了一轮还多,恐怕得叫……阿姨。
粟桐叹了口气,“想哭吗?”
仃不知道。
粟桐又伸出手,“把东西交给我好吗?”
仃全身开始颤抖,她的手紧紧握着那枚眼珠子,粟桐只是将布条盖在上面,仃还是能感受到一种黏腻的触感,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必须放手,这枚眼珠子对自己来说没有实际意义,还会加重精神负担,可仃就像僵住了,她没有办法对粟桐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
粟桐没有强求,她只是轻声道,“你尽力将手张开,剩下的交给我。”
仃本能地遵从,此刻她的手就像是被千斤钳制,连仃本人都要拼劲全力才能让五指略微张开,幸好粟桐的动作够快,几乎是布条皱褶出现明显变化的瞬间,她就将眼球顺着手指内壁取出,并远远扔了出去。
随着眼球的消失,仃如同溺水的人终于上岸,肺里重新灌满新鲜空气,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不清楚哭到什么程度为止,只是眼泪在一刹那间完全止不住,仿佛流干了才准备放自己一马。
粟桐也任由小姑娘泣不成声,她重新撕下一块布条,沾着草叶子上的露水,将小姑娘手上的血擦干净,连指甲缝里都没放过。只是露水太少,布条太干,渍在指甲边缘的血已经凝固,擦是擦不掉的,“好了好了,没事了……身上有哪里受伤不舒服吗?”
方才逃命的过程中,弹片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对周遭人或物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仃的手背、小腿都有轻微破皮,粟桐让她在面前转一圈简单目测,应该没什么重伤,而仃忽然抽抽搭搭道,“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