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分出的口粮还能让那群崽子勉强吃饱,可现在……
里正恼火道:“来的人多了,抢夺也多。”
“本该分到的人拿不到,一群无赖仗着自己力气大嗓门儿足,欺老凌幼,简直是不知好歹!”
高墙上的人看得干瞪眼,出面制止也见效甚微。
然而没有谢锦珠的话,谁也不敢开口要把人往村里放。
三洋村收容的人已经够多了。
村内沾亲带故的,凡是前来投奔的,不管能不能干活儿,谢锦珠全都帮着安置妥当。
外头闹翻了天,谢锦珠没委屈过他们半点,吃喝工钱一应照旧,他们活得甚至比从前还好。
这种时候,哪个没良心的敢去再惹得谢锦珠为难呢?
村长脸色不好,语气也邦邦硬:“知道锦珠丫头难为,就别给她再多找麻烦。”
“村口的那些人聚集在一起,早晚闹出乱子,赶紧把人赶走!”
“不许他们在咱们这里久留!”
大难当前,自保为上。
他们自己都活得艰难,哪儿有闲情顾得上别人?
里正满嘴苦涩地张了张嘴,想想事实的确如此,只能是深深叹气后选择照做。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时心软容易,再想把人撵走,哪儿会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里正当天晚上在村口耽误了大半宿,最后面对哀求自己的诸多面孔,再硬的心也实在是冷不下去了。
薛大叔说:“咱们看得严实,保证一个都不会放进去。”
“至于他们吃的那口粮,从我家出一部分,绝对不占谁家的便宜!”
“我家也有一些。”
另一个面嫩的小伙子红着眼说:“我家就两口人,吃不了多少,匀出来一些给他们活命,是我家自愿的!”
“我家也能出点儿。”
有个胖乎乎的大哥笑得慈眉善目的,拉着里正乐呵呵地打圆场:“再说了,撵走也不急这一时一刻,他们不是说了明日就走吗?”
“您稍微宽限一宿,今晚我们这些自愿的人家凑出一些口粮,给他们分了拿着当路上的盘缠。”
“老话都说了,人活一张嘴,总得肚子里有点儿东西垫着,双腿才能走得远啊,不然要是都饿得晕在了半道上,岂不是更耽误事儿吗?”
里正气急瞪眼:“都说了不能给,你们怎么还……”
“这哪儿看得下去啊?”
有个年纪大些的大爷苦笑道:“咱也是受过饿的。”
“我小时候要不是村里人见我可怜,施舍我一碗百家饭吃,我早就饿死不知多少回了。”
受过苦的人,最不忍见别人再受苦。
他们也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只勒自己的裤腰带。
等今晚过去了,往后再也不自作主张!
里正本想说不行,一转头对上角落里几双怯生生猫崽儿似的的眼睛,冷不丁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小孙子。
一般大的年岁呢……
要不是他一家子命好生在三洋村,那他的小孙子只怕也是……
里正不忍地别过头,硬着嗓子说:“仅此一次!”
“等这次过了,谁敢再犯忌讳,那休怪我无情!”
事情必须照着规矩办,否则成何体统!
求情的人赶紧赔笑点头,长贵连忙安抚那几个差点被吓坏了的小娃娃。
里正前脚刚离了村口,后脚就让自己的儿子送去了两大包杂粮窝窝。
还有一兜子煮好的鸡蛋。
夜色最浓的时刻,早已被饥饿剥夺了原本模样的人们踉跄着站稳,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在逐渐往前挪动的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