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也是。

就连一贯对谢锦珠无线纵容的谢爹也委婉提起。

自从村里要开办学堂的消息传出,主动来找谢锦珠,想把孩子送去沾染几分文墨气的人如过江之鲫。

但来的人中全都是儿子。

偌大一个三洋村,谢锦珠愣是没找出来一个赞同自己的人。

谢锦珠缓缓吸气,走到谢小七的身边低头看她:“七姐,你是真的不想学,还是不敢学?”

读书本该是好事儿,怎么到了现在,好似变成了不可提及的洪水猛兽?

她到底是错在哪儿了?

谢小七死死地咬着下唇,眼底的红被泪水模糊时,哑着嗓子艰难道:“锦珠,你知道庄大娘吗?”

庄秀云?

谢锦珠狐疑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的事儿,怎么会……”

“她也有过跟你一样的念头。”

“她也曾经和现在的你一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谢小七打断谢锦珠的话,梗着脖子咬牙说:“你看到她现在的下场了吗?”

庄秀云还活着。

但庄秀云的家破了,人也亡了。

谢锦珠深感莫名的同时,也觉得滑稽:“你到底在说什么?”

庄秀云的确是过得不好,可丈夫瞎眼儿子意外溺亡,这种非人为的意外,跟女子读书有什么关系?

谢锦珠还想再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这里的郭夫子毫无征兆地插话道:“因为这些苦难,都是从她想与众不同开始的。”

谢锦珠闻声回头,谢小七却趁机甩开她跑了。

谢锦珠看看谢小七的背影又看向郭夫子,皱眉道:“夫子这话是何意?”

“意思就是,人不可贪多贪足。”

郭夫子无可奈何地看着谢锦珠,摇头道:“贪心不足,往往就是苦难的开始。”

“不是想知道吗?跟上!”

谢锦珠迟疑一刹拔腿跟上:“夫子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当然是带你去找苦主。”

郭夫子一眼也不看谢锦珠,自顾自的:“等见到另一个试图触碰规矩的人,你或许就不会那么执着了。”

有了谢锦珠几日前的警告,庄秀云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活计,不得不忍着心疼吃上了几顿饱饭。

看到谢锦珠和郭夫子来了,庄秀云赶紧把手上的最后一点馍渣塞进嘴里,一边擦手一边朝着这边跑:“郭老先生,谢姑娘好!”

谢锦珠有些意外她居然和郭夫子是老相识,跟着正在寒暄的二人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眉心再度皱起。

庄秀云听到郭夫子的话,讶然道:“读书?”

“不读啦。”

庄秀云自嘲道:“我这个样子,还读什么书嘛。”

活着耗尽了所有力气,已经挪不出多余的力气去妄想了。

谢锦珠听出些许端倪,诧异道:“大娘是……”

“她算是我的半个学生。”

郭夫子抢在庄秀云开口之前说:“之所以是半个,一来是因为她并非我想收之人,二则就是因为她学到中途败废。”

“再往前二十年,她的心气儿不比你低。”

可此时眼前的庄秀云却彻底变了个人。

谢锦珠无法想象大娘在少女时期意气风发的模样,也难以从她布满褶皱的眼角眉梢找出曾经的傲气。

此时此刻的庄秀云,只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深深朝着黄土大地弓腰的沧桑妇人。

谢锦珠眼中掠起暗色。

庄秀云大概是猜到了郭夫子的来意,面上仍带着局促,但开口时的口吻非常从容:“嗐,那会儿年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