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们是一刻都过不下去了!

有人粗着嗓子附和:“没错!我们不走!”

“三洋村的路啥时候让我们进了,我们把事儿办完了才走!”

乡长一家家底厚实,在石板乡过不下去了,大可卷起家私换个地方继续过活。

但他们一旦离了石板乡,那就彻底没活路了。

今天不达目的,死也不走!

石乡长面色铁青:“我使唤不动你们了?”

“你们没听到人家说的跟她无关吗?在这里死皮赖脸的能有什么好下场!”

“跟着你走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有人朝着地面啐了一大口,破罐子破摔似的恼道:“乡里的青砖石板都是你做主谈的买卖!”

“干苦力砸石头磨砖的是我们,到手的银子你家占八成,你们一家子吃肉啃骨头,出力的连稀粥都喝不上!”

“黑心钱都被你家拿走了,凭什么要我们跟着吃挂落?我就是不想听你的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石板乡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漏风的鸡蛋壳禁不起任何吹打,稍微一震就满是缝隙,冒出的也都是怨言。

泡在憋屈中的人怒火冲天,扯开嗓子肆意宣泄着堆积已久的不满。

石乡长一家在如潮的斥责中脸色接连变幻,狠狠咬牙:“好啊!”

“要不是今天,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花花肠子这么多呢!”

“卓三,叫上咱们的人,现在就走!”

卓三抖着满脸横肉狠狠剜了抵抗的人一圈,带上几个本家的青壮急忙跟上。

走时的人手远不及来时的多。

拉来赔罪的大量石板被滞留在了三洋村的村口。

随着石乡长等人远去的身影,远在树影中的几道模糊人影很快跟了过去。

里正眯眼看着长道的尽头,小声说:“不会出岔子吧?”

谢大伯老神在在地搓了搓手:“听我家锦珠的。”

谢锦珠说了稳妥,那就一定没问题!

夜色从淡至浓,牧恩举着个火把来叫:“谢大伯,里正大爷,可以撤了。”

谢大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木栅栏挡在外头的人:“咱们这就走了?”

“万一晚上的时候他们闹……”

“不会的。”

牧恩秀气的脸上溢出一抹笑,无比温和:“明天还有正事儿呢,不能为了这些耽误咱们村里人休息。”

“都撤了吧,不用守。”

今晚村头还有热闹可瞧。

要是都在这里守着,那就没那么有趣了。

谢大伯等人虽是不理解,但斟酌再三还是照做了。

被拦住的人带着迟疑反复起身,但冷不丁对上牧恩那双冷沉的眼睛,愣是没敢越过栅栏一步。

牧恩走在了最后头,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在有人把手搭在栅栏上的时候,无声地说出一个字,转身就走。

有人心急又看不清,慌乱去推最前头的人:“他说啥了?咋说的?咱们要等到什么……”

“死……”

“什么?!”

看清牧恩口型的人双眼呆滞,恍若丢魂儿似的喃喃说:“他说,闯就是死……”

只要有人胆敢越过栅栏一步,那就谁过谁死!

听到这话的人骤然吸气的同时,面上也覆上了绝望的灰败。

进不去。

走不得。

他们就像是被迫卡在夹缝里难以喘息的虫蚁,进退两难……

牧恩礼数周到,把几个年纪大的长辈挨个送到家门前,回到谢家老屋时,就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磨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