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5)

这么说的,大伙都听到了……我说了:‘你怎么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我说:‘你别跟我闹着玩儿,到头来准没你好果子吃。’当年在华沙,在男子中学我当门卫时,只要听到有不当的言论,我就朝大街张望,看有没有宪兵在,要是有,我就说:‘过来,老总。’把事儿一五一十全向他报告。如今在村子里你能向哪个报告?……闹得我气炸了肺。如今的人肆无忌惮,目无法纪,气得我挥起了拳头……当然咯,我揍得并不费劲儿,只是给人家轻轻几拳,好让他对您长官再不敢说这样的话。这时县警察出来替村长说话了,所以我把县警察也给揍了……事情就这样闹了下去……我那是在气头上,长官,不揍事儿对付不了。见了蠢家伙不动拳头,心里过意不去。特别是遇到大事儿……见到有人闹事……”

“得了!即使有人闹事,自然有管事的人。有县警察、村长、村警。”

“县警察管不了那么多的事,再说他也没有我更了解情况。”

“不归你管的事,用不着你了解!”

“啥?不归我管?怪哩……有人闹事,居然不归我管!难道还要我夸他们做得对吗?他们不是向您告状吗,说我禁止他们唱歌……唱歌有什么好的?放着正事儿不干,倒要唱歌……他们还时兴晚上点着灯闲坐在一起。该去睡了,他们倒好,又是笑又是闹的。我都记下了!”

“记下什么?”

“点灯闲坐的家伙。”

普里希别耶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油腻腻的纸条,戴上眼镜,念了起来:

“点灯闲坐者如下:伊凡?普罗霍罗夫,萨瓦?米基福罗夫,彼得罗夫。大兵的寡妇舒斯特罗娃同谢苗诺夫?基斯洛夫私姘。伊格纳特?斯韦尔乔克大搞妖术,他的老婆玛芙拉是巫婆,每天夜里跑出去挤人家的牛奶。”

“别念了!”法官制止了他,转而询问证人。

普里希别耶夫中士把眼镜往脑门上一推,惊讶地打量法官,看得出,对方并不站在他一方。他的眼睛闪闪发亮,鼻子通红。他看了看法官,又看看证人,怎么也不明白法官干吗那么激动,审讯室的角角落落里干吗会响起叽叽喳喳的不满声和忍着没大声发出的嘻嘻笑声。他怎么也想不通对他竟是这样的判决:监禁一个月。

“为什么?”他疑疑惑惑地摊开双手,问,“凭哪法律的哪条哪款?”

不过有一点他终于明白了:世道已经变了,他再也没法活下去了。他心情沉重,心灰意冷。他出了审讯室,只见一大群庄稼汉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他出于习惯,禁不住挺直身子,双手紧贴裤缝,用那沙哑的嗓子,怒气冲冲地高声嚷道:

“老百姓,都给我散开!不得聚众!各自回家!”

(1885年)

伤心

车工格里戈里?彼得罗夫,正赶着雪橇把生病的老伴儿送到地方自治局医院去。想当年他是加尔钦乡里远近闻名的出色工匠,可又是名最没出息的庄稼汉。这一趟外出他得赶三十俄里的远路,加上道路糟透了,连官方的邮差也望而生畏,更何况车工格里戈里这样的懒汉呢?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举眼望去,处处漫天的大雪飞舞,叫人分不清雪团是由天上落下,还是从地上扬起的。雪团迷离,见不到田野、电话杆和森林。每当格里戈里遇上迎面而来的强风,甚至连车轭也迷失其踪迹。瘦弱的老马艰难地一步挨着一步往前走去,四腿深深地陷在雪堆里,费了浑身的气力才能拔将出来,累得晃起了脑袋。这车工焦急赶路,从座位上跳起,不时挥鞭抽打马背。

“玛特廖娜,你就别哭了……”他小声嘟哝道,“忍着点儿,天保佑,眨眼间你就到医院了。巴维尔?伊凡内奇会给你药水喝,要么给你放血,要么他发慈悲,用酒精给你擦身,错不了,腰痛病说没事就没事了。巴维尔?伊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