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术我也不那么精通……这事连大司祭也能作证……我会永生永世祈祷上帝……打从圣母节起,我就学呀,学呀……可就是学不好。岁数大了,动脑子的事不好办了。请您大发慈悲,大人,好让我永生永世祈祷上帝。”
凡德利科夫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
“我诚诚恳恳工作,没出过差错……每年的斋期守斋……连大司祭也能作证……请高抬贵手,大人。”
“您丝毫没做好准备?”
“我全都准备了,可就是想不起来,大人……我这学生都快六十岁了,大人,哪还能研究什么学问?请高抬贵手吧!”
“他连文官的制帽都定做好了……”大司祭兹米耶查洛夫笑着说。
“很好,您去吧!……”督学说。
半个小时后,凡德利科夫和一班老师一起到库赫金饭馆喝茶,他得意洋洋。他显得容光焕发,眉飞色舞,但他时不时去搔后脑勺,说明他还有烦恼。
“多冤枉!”他说,“想不到,我这人脑子就是不灵!”
“怎么回事?”皮沃美多夫问。
“明知道几何学不在考试科目之内,我干吗还去学呢?知道吗,我为这门该死的科目学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真叫冤枉!”
(1884年)
外科手术
地方自治局医院。大夫回家结婚去了,病人交给医士库里亚京医治。库里亚京是个胖子,四十来岁,上身穿一件破破烂烂柞丝绸的单排扣短上衣,下身是条破旧的花呢裤。看他一脸的神色,给人一种身负重责又喜气洋洋的感觉。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冒着刺鼻臭气的雪茄烟。
诵经士封米格拉索夫进了接诊室。他是一个又高又结实的老头,穿着窄腰肥袖的棕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宽皮带。他的右眼患白内障,半睁半闭着,鼻子上有一颗疣子,远看像一只很大的苍蝇。诵经士的眼睛快速寻找圣像,没有找到,便对着一个盛着石炭酸溶液的长颈大玻璃瓶画了一个十字,接着便从红布中里取出一块圣饼,边鞠躬边把它放到医士面前。
“哦,哦……多谢了,”医士打着哈欠,问,“哪里不舒服?”
“祝礼拜天快乐,谢尔盖?库兹米奇……求您帮个忙……对不起,正如圣诗里说的:‘我所饮的,搀着眼泪。’几天前,我坐下跟老婆子一块儿喝茶――哎哟,我的上帝!我连一点一滴也喝不进去,就想躺下,还不如死掉的好……刚喝那么一丁点儿,就痛得我浑身没半点儿力气了!除了牙痛,这整个半边脸……那个痛呀就别提了!耳朵里也突然痛起来,活像里面有颗钉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一阵阵刺痛,一阵阵刺痛!罪过!犯戒呀!……可耻的罪恶迷住心窍,终生在懒惰中……报应呀,谢尔盖?库兹米奇,报应呀!大司祭神甫做完弥撒后怪我:‘你呀,叶菲姆,口齿不清,鼻音很重。唱诗时,叫人一点儿也听不清你在唱什么。’请您来评评理:要是连嘴都张不开,还能唱诗?脸都肿了,不行啊,整夜没睡……”
“噢,可不是……您请坐……张开嘴!”
封米格拉索夫坐下来,张开了嘴。
库里亚京皱起了眉头,往他嘴里看去,只见那些因年深日久和吸烟而发了黄的牙齿中间有颗龋齿。
“助祭神甫要我敷上辣子泡酒,可不管用。格利克里娅?阿尼西莫夫娜――求上帝保佑她老人家身体健康――给了我一根从阿索斯圣山带回的细线,让我扎在胳臂上,还要我用热牛奶漱口。我呢,老实说吧,线倒是扎上了,可牛奶,我没有照办,因为我敬畏上帝,正值斋戒期[10]……”
“那是迷信……”没人作声,过了一会儿,医士说,“这颗牙齿得拔掉,叶菲姆?米海伊奇!”
“您更清楚,谢尔盖?库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