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5)

“我无所谓了,”别人问他话时,他想,“我不想回答……我无所谓了。”

午饭后,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来了,带来了四分之一俄磅[51]的茶叶和一俄磅的水果软糖。达留什卡来过几次,呆板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在床头一站就是一个钟头。霍博托夫也来看望他,带来一瓶溴化钾,吩咐尼基塔烧点儿什么熏一熏病室。

傍晚,安德烈?叶菲梅奇因脑溢血死去。起初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寒战和恶心,那股难受劲儿像是渗透他的全身,直至手指,从胃里涌到头部,灌进了眼睛和耳朵。眼前的东西发绿。安德烈?叶菲梅奇明白他死到临头了,他忽然想到伊凡?德米特里、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以及千千万万的人是相信永生的。万一真能这样呢?然而他不想永生,他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昨天在书里读到的一群体态优雅、美丽异常的鹿正从他身前跑过,随后一个农妇伸手给了他一封挂号信……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一切都消失了,安德烈?叶菲梅奇永远失去了知觉。

勤杂工来了,抓住他的胳膊和腿,把他抬到小教堂。他躺在那里的桌子上,睁着眼睛,夜里月光照着他。早晨谢尔盖?谢尔盖伊奇来了,他对着十字架上的耶稣像祷告了一番,合上前任上司的眼睛。

第二天,安葬了安德烈?叶菲梅奇。只有米哈伊尔?阿韦良内奇和达留什卡两个人来送葬。

(1892年)

带阁楼的房子

(画家的故事)

这事发生在六七年前,当时我住在T省某县地主别洛库罗夫的庄园里。别洛库罗夫是个年轻人,早晨起得早,穿一件腰部带褶的外衣,每天晚上都要喝啤酒,老跟我抱怨,说他处处得不到人家的同情。他住在花园里的厢房里,我则住在地主老宅的大厅里。大厅有许多圆柱,除了我睡的一张宽大的长沙发以及我摆纸牌作卦的一张桌子外,再没有别的家具。里面的几个老旧的阿莫索夫壁炉[54]不停地发出嗡嗡声,哪怕晴天也不例外。遇上大雷雨,整座房子便震颤起来,似乎要轰的一声塌下来,粉身碎骨了。特别在夜里,当十扇大窗被闪电照亮时,令人胆战心惊。

我这人生性懒散,万事不管,这也是命运使然。一连几个小时眼望窗外的天空、飞鸟和林荫道,阅读给我邮寄过来的书报,要不就睡觉。有时我外出,找个地方游荡,很晚才回来。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我无意中走进一处陌生的庄园。太阳躲起来,黄昏的阴影在扬花的黑麦地里伸展开去。两行又高又密的老云杉,像两堵望不断的墙,形成了一条幽暗而美丽的林荫道。我轻松地越过一道栅栏,顺着林荫道走去,地上铺着一俄寸[55]厚的针叶,走起来有点儿打滑。四周寂静、昏暗,只有在高高的树梢上,不时跳动着明亮的金色光芒,在蜘蛛网上变幻出彩虹般的色彩,针叶的气味浓烈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我拐了弯,来到一条长长的椴树林荫道。这里同样是一片荒凉而古老的景象。隔年的树叶在脚下哀伤地?O?@作响,暮色中树木阴影幢幢。右侧的一座古老的果园里,一只黄莺懒洋洋地、有气无力地在歌唱,想必它也上了年纪了。到了椴树林荫道的终点,过去便是一幢白色的带凉台和阁楼的房子,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庄园的院落和一个水面宽阔的池塘。池塘四周绿柳成荫,有一座洗澡棚子。池塘对岸有个村庄,还有一座又高又窄的钟楼,在夕阳映照下,上面的十字架金光闪闪,刹那间勾起我一种亲切而又熟悉的醉人回忆――这番景象我似乎早在儿时见过。

院落前有一道白色的石砌大门通向田野,大门古色古香而结实,两侧蹲着一对石狮子。大门口站着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年长些,身材苗条,脸色苍白,十分漂亮,一头栗色的蓬松浓发,一张小嘴轮廓分明,神态严厉,对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