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5)

“好冷啊!”一个船工声音嘶哑地说。他在铺着干草的潮湿泥地上躺下去,伸直身子。

“是啊!不暖和!”另一个附和道,“苦役犯的生活!……”

大家都躺下。门叫风吹开了,雪飘进屋里。谁也不想爬起来去关门:他们怕冷,懒得动弹。

“我觉得挺好。”快要入睡的谢苗迷迷糊糊地说,“上帝保佑,但愿人人都能过上这种日子。”

“你呀,当然,服了一辈子苦役,连鬼都奈何不了你。”

外面传来狗吠似的呜呜声。

“这是什么声音?谁在那儿?”

“鞑靼人在哭。”

“瞧他这……怪人!”

“他会习――习惯的!”谢苗说完,立即睡着了。

其余的人也很快进入梦乡。门就这样一直没关。

(1892年)

六号病房

医院的后院有一座不大的厢房,四周长着密密麻麻的牛蒡、荨麻和野生的大麻。房子的铁皮屋顶已经锈迹斑斑,烟囱塌了半截儿,门前的台阶已经腐朽,长出草来,墙上的灰浆剥落,只留下斑驳的残迹。厢房的正面对着医院,后面是田野;一道戳着钉子的灰色围墙把厢房和田野隔开。这些尖头上翘的钉子、围墙和厢房本身,无不给人一种独特的死气沉沉,千人怨万人咒的感觉,这样的外观只有我们的医院和监狱才有。

如果你不怕被荨麻刺痛,那就沿着一条通向厢房的狭窄的小道过去,眼前就会呈现这样一幅情景:打开第一道门,来到了外室,这里的墙下和炉子旁是一堆堆医院里的破烂狼藉。床垫、破旧的病人服、裤子、蓝白条纹的衬衫和一无用处的破鞋――所有这些皱皱巴巴的破烂混杂在一起,狼藉一地,正在霉烂,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看守人尼基塔,嘴里衔着烟斗,老是躺在这堆乌七八糟的废物上。他是个退伍老兵,那身旧军服上的红领章早已褪色。他的表情严厉,脸色憔悴,两道下垂的眉毛给他的脸平添一副草原牧羊犬的神气,鼻子通红,身材不高,看上去瘦骨伶仃,青筋嶙峋,可是神态威严,拳头粗大。他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唯命是从、忠于职守、愚钝固执的人,这种人最喜欢秩序,把它看得高于一切,因而深信:他们就得挨打。他打他们的脸、胸、背,不问什么地方,打了就算,相信不这样这里就会闹翻天。

再往里走,便进入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除去外室,整个空间全被它占了。这里的墙壁涂成污浊的蓝色,天花板熏得黑乎乎的,跟不装烟囱的农舍差不多。显而易见,到了冬天,里面的炉子日夜冒烟,煤气浓重。窗子的里边装着铁栅栏,面目丑陋。地板灰暗,粗糙。满屋子的酸白菜味、灯芯的焦煳味、臭虫和氨水味,这股浑浊的气味给人最初的印象是:仿佛进入了畜栏。

房间里摆着几张床,床脚钉死在地板上。在床上坐着、躺着的人都穿着蓝色病人服,戴着旧式尖顶帽。他们都是疯子。

里面一共五个人。只有一人贵族出身,其余的全是小市民。靠近房门睡的是个又高又瘦的小市民,褐色的小胡子亮闪闪的,泪眼模糊,托着头坐着,眼睛死死地盯在一个地方。他日日夜夜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一脸苦笑,满腹愁肠。他很少参与别人的谈话,问他什么,也很少搭腔。给他吃的、喝的,他就机械地吃下去,喝下去。从他那声声剧烈而痛苦的咳嗽、骨瘦如柴的模样和脸颊上的潮红可以推断,他是个患肺痨的人。

第二位是个身材矮小、活跃而手脚不得闲的老头子,留一把尖尖的小胡子,一头乌黑的鬈发,黑人似的。白天他在病室的两扇窗子间不停地踱来踱去,或者像土耳其人那样盘腿坐在自己床上,像灰雀那样,不停地吹着口哨,或小声唱歌,嘿嘿地笑。他的这种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