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细线,没曾想不只是他,他身边的人也有这类怪象。
不对,他早该想到的。
这个念头一起,他缓缓垂下眼,眼底好似飘着层迷雾,望着被掐住的手,胸腔突然翻腾起层层叠叠的窒息感来,像有一根带着刺的绳索没来由地绞紧了心脏,他分明不该阻拦他的,却偏偏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你不会以为我对他那情郎有什么非分之想罢?”
苏纨的唇停在他耳廓边,吐出阵阵温热气息,墨黑眼仁轻微斜睨,轻蔑地笑了笑,“那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这句话彷如平地波澜,令他身体一僵,原先心口涌起的灼烧疾速褪去,留下冷却后冒出的丝丝白烟,一时他似乎不知怒从何起,又因何而生。
见徐清翊眸色暗下去,苏纨懒得揣测他在想什么,他将手搭在他椅边,抬眼幽幽望向邵昶,笑里带着戏谑:“邵兄,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衿禾郎君的酒,该留给钟意之人赏味。”
“此言极是。”邵昶以笑作赔,本叫衿禾上前试探,好暗取人心,结果大不如他意。
收回握紧徐清翊手腕的手时,余光扫视到他衣袖上多了滩血渍,苏纨想到那暗箭伤人的小鬼,皮笑肉不笑道:“在下不胜酒力,携良人先行告辞,诸位慢用。”
“与君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后日再约亭台小酌如何?”邵昶闻言起身作揖。
“多谢邵兄盛意,得空自会相赴。”
苏纨回目递给徐清翊一个眼神,随后大步出了雅间。
见他二人前后脚离去,邵昶面上浮现一抹惑色,若有所思道:“还真是奇怪,原以为他极容易上钩呢……”
廊外空荡荡,板顶的几盏蒙了灰的红灯笼燃着枯旧的光,在墙面打下干涸到已经开裂的血影。
素白与殷红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在斑驳散碎的光影里穿梭。
“此番离席,意欲何为?”
“来到这地方的人,大都是为情拜鬼,求个此生相守,虽不知那邵昶到底是一开始就把真心看作儿戏,还是后来喜新厌旧,但他既然在我眼前对你展露痴迷之意,且让他那情郎于我投怀送抱,想来是看出你我貌合神离,才敢如此行事。”
苏纨停下来,遥望尽头轩窗,窗外漆黑一片,不见星月,大夜弥天。
他眼里倒映着血一样的黏稠的灯火,去看徐清翊轮廓深刻瘦削的脸,忽是半眯起眼睛,露出散漫笑意,再从衣兜里掏出圆润冰凉的玉盒放在他手里,“戏中人最是难演。”
玉盒瞧着眼熟,想到前几日,徐清翊记起这是在房内用过的膏药:“你怎会有这个?”
“想着此行未知,以备不时之需,”他朝他袖上的血迹轻轻一瞥,“要我说,反正邵昶都看出你我貌合神离,嫌隙暗生,加上他对你有心,不如后日你去亭台赴约,好诈一诈他。”
见徐清翊抬目看他一眼,苏纨替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可怖的两道伤痕:“你可知要如何诈他?”
徐清翊只仰脸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能见他一双狭长眼眸里的柔和被扇骨似的睫翼倾斜遮挡,余下半轮玄烛,就这样沉默地看了会儿,他认真道:“击其项至昏,卸衣以看究竟。”
“?”
苏纨揭开药盒盖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掀起乌黑长睫与他对视,旋即扬唇笑了起来,乍然成了这堆枯旧颜色里唯一的明艳,他把药膏递给他,“师兄,你还是好生养伤为妙。”
连这种直接把人打晕再扒衣服一看究竟的法子都想得出来,看来这家伙哪怕中了情思蛊,也始终是个无关风月的人,若是叫他去大抵是弄不清这黑线为何物了,不过……风花雪月之事不就正在眼前吗?
想到邵昶揽「美人」入怀的情景,他瞟了眼二楼的雅间,继而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