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天气渐冷,朱予焕今年不设宴席,仅仅是与母亲、三个弟妹和周盈盈母子三人一同用家宴,由寿宁宫中的小厨房操刀宴席,以此号召京中官员节俭。

朱予焕也没指望这样真的有用,只是在释放一个信号,官员们天天喊着国库紧张,既然如此,大家都要崇尚节俭,她这个皇帝以身作则,下面的人也都学着点,谁要是敢大手大脚,都察院就该放人出来以正风气。

“臣叩见陛下。”

朱予焕亲自伸手扶起胡善围,温柔道:“长辈向晚辈行礼,于理不合。”

她一袭雀蓝交领袄,缀了一块玉兔捣药的补子,下着蟹壳黄的缎料马面裙,配以翠玉莲花道冠,不似平日里那样威严,多了几分朦胧的温和。

胡善围如今已经年近耳顺,脸上比之当年更多几分岁月痕迹,大抵是学生们让她很不省心,她眉头的川字纹路更深了几分,

但看到已经长大成人、甚至登临帝位的外甥女,胡善围的脸上仍旧不可抑制地多了几分笑容。

胡家虽然身处济宁,但对于京中的消息也是有些了解的。

朱予焕辅政、征讨麓川、卸任辅政……这些消息胡家都清楚,难免为了这母女三人提心吊胆。

后来朱予焕趁乱登基的消息传入山东,胡家先是大惊失色,在从济宁州官员那里又确认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茫然。

在知道朱予焕辅政的时候,胡家一直忧心忡忡,担心朱予焕被同父异母的皇帝卸磨杀驴,但如今朱予焕成了皇帝,他们仍旧不免担忧,忧心那些官员、军队不愿意服从朱予焕这个异类皇帝。

直到如今亲眼看到已经成为帝王的朱予焕,胡善围才觉得虚虚实实之中多了几分真。

胡善围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朱予焕看了许久,连忙垂首道:“臣……臣失态了……”

朱予焕却只是牵着胡善围的手走到设好的座位边上,亲手扶着她坐下,道:“今日是中秋,没有君臣,只有家人。”

坐在胡善祥边上的吴妙素早已经双眸垂泪,用帕子轻沾眼角。

尽管她早就见过胡善围,但仍然为眼前的久别重逢而感动落泪。

一旁的朱祁钰不由看愣了,他在母亲身边长到十二岁才另辟宫殿居住,却从未见过母亲像今日这样失态。

母亲从来没有说过她的过去,只是教导他要做一个善良温和、知礼守拙的人,尽量去帮助那些可以帮助的人,倘若一己之力无法做到,便不要擅自施以援手。印象中的母亲似乎永远冷静理智,从不外露自己的情绪。

倒是林圆贞见朱祁钰吃惊的模样,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娘同我说过,胡尚宫对她有教导之恩,王爷难道不知道?”

朱祁钰只知道母亲以前在东宫担任女官,跟随皇考左右,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怔在原地,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难怪如此,原来如此,所以如此……

林圆贞见他白着一张脸,道:“王爷可是不舒服?”

朱祁钰回过神,只是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学着朱予焕的样子开玩笑道:“王妃如今有了身孕,该是我担心王妃的身体才对,怎么反倒让王妃为我费心?”

林圆贞见他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便也笑着说道:“王爷又说笑,夫妻之间本就该相互扶持。”

另一边,朱予焕已经坐在主位上,朱友桐本就没什么拘束,立刻笑嘻嘻地向朱予焕敬酒,说起了明年开春和朱含嘉一同微服前往南直隶的事情。

她们两个去南直隶当然不仅是去玩的,还有替朱予焕“微服私访”的任务,考察当地民生、顺便暗中监测纺织厂的事情,定期汇报。

朱予焕当然不会放任这两个未曾在民间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