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他们原本是想一言不发,好被朱予焕就此遗忘,但又担心没有恭喜朱予焕而授人以柄,只能尽量保持低存在感。

周盈盈见状跃跃欲试,道:“妾身陪陛下一起去,以免有人惊扰圣驾。”

朱予焕到底是皇帝,确实不好直接对宣庙贵妃下手,可她周盈盈当日和孙梦秋在奉天殿议事的时候发生了直接冲突,就算真的对贵妃有所苛待又如何?反正有陛下和皇长子为她撑腰。

朱予焕见状有些哭笑不得,开口道:“哪有你这样追着打的?”

周盈盈被她戳穿心思,只好小声道:“妾身也是担心陛下……”

朱予焕叹了一口气,道:“担心我干什么?贵妃还能当着面刺杀我不成?”

以孙梦秋的心气,光是看到周盈盈这个曾经的儿媳妇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心中就已经不知道怄气了多少回,要是她真的带着周盈盈过去,只怕孙梦秋真要被她气死。

“这倒是……”

朱予焕微微一笑,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死反而是一种解脱,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才是他应得的惩罚。”

周盈盈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朱予焕说的究竟是谁。

以朱予焕的胸襟,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孙梦秋。

如朱予焕所料,近来这些日子,孙梦秋确实很不好过。

儿子朱祁镇被废除帝位,孙子朱见深被过继到新皇帝朱予焕的膝下,孙梦秋的皇太后位置被剥夺,尽管待遇并没有直线下降,孙梦秋也仍旧享有单独一间宫殿居住的资格。

但如今的局面对于孙梦秋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她的身体自然支撑不住。

即便周围的宫人都如同之前一般照顾她,只是将“老娘娘”改做了“贵妃娘娘”,但对于已经当了十二年皇太后的孙梦秋来说,还是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

心中情绪万千,加上堵着一口气,孙梦秋自然很快便病倒了。

尽管如此,孙梦秋也没有要给自己看诊的意思。

儿子不知是死是活,还被剥夺了帝位,孙子又被接走,让她没办法插手,连她自己也沦落到这个田地。

孙梦秋宁愿自己就这么默默地死亡,说不定还能给朱予焕找点不痛快。

这是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唯一能够做出的“报复”。

朱予焕刚刚废帝,若是被废的皇帝的生母这么快就去世,至少能够给她的名声多一个污点。

“贵妃娘娘,圣人来了……”

孙梦秋原本双眼紧闭躺在榻上,听到宫人的话,她翻了个身,只是抱紧怀中的被子,一言不发。

宫人见状面色讪讪,走到瑞兰的身边小声道:“姑姑,娘娘这样也不是办法,如今是圣人好性子,不与贵妃娘娘追究,可要是圣人哪一日翻脸不认人……”

瑞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十二年的太后,今时今日变成了这样,倒不如真的动刀痛快一些。”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孙梦秋若是真的有轻生的意图,连水都不会喝,又怎么会坚持到今日?

孙梦秋无非是在赌一口气,一口堵在胸口二十年都未能散去的郁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瑞兰比孙梦秋更清楚,这一切究竟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宣庙皇帝给了她的地位不应该有的荣耀、宠爱和宽容,但这些却只是一份赝品。比起宠爱孙梦秋,宣庙皇帝更在意的是手中的刀是否好用,曾经的长公主、如今的皇帝能够提供更多利益,这份宠爱便仅仅只是宠爱。

随着帝位更迭,赝品早已不复存在,孙梦秋却还沉浸在被蒙蔽的假象中不可自拔,以为自己还能够借着“皇帝”来持有权力,结果便是一次次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