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雪不知柳观春在作甚,耐心等了一会儿,他看到她往水杯里添上一勺蜂蜜,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江暮雪:“……”

如今的后辈,都会用“晨起喝蜂蜜水”的方式调养生息吗?

柳观春喝完蜂蜜水,小腹终于变得暖洋洋的。

她拆开发带,又取出桃木梳子,一点一点通头发,如此忙活半天,总算梳好了发髻。

柳观春以杯中水面为镜子,左右打量,满意点头。

她猫着身子,怯怯靠近江暮雪。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师兄的衣袖,拉了拉,“师兄、师兄……”

她这样唤他。

既胆大又胆小,衣袖拉得很紧,可声音却又很轻。

怯怯的,好像小猫崽子。

江暮雪顺她心意睁眼,许是打坐太久,眼眸滞涩,男人浓长的眼睫垂下,颤了一会儿,才抬眼看她。

“你醒了。”

声音清朗温润,如玉珠落盘。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事实。

柳观春点了点头,她很快直起身子,和江暮雪拉开距离。

柳观春跽坐在男人面前,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请安:“师兄早上好,你洗漱过了吗?你想吃什么早膳?”

想到江暮雪已经辟谷,柳观春又说:“不吃东西的话,好歹喝点热茶?”

江暮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静静地看着她。

柳观春现在已经摸清楚白衣师兄的性子了,他不爱说话,不喜欢的事会直接拒绝,若是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也不变,那就是既可又不可,随便柳观春安排。

江暮雪其实已经给自己施加过清洁术,他本就爱干净,不会让浊物留在身上太久。

可是他想到柳观春方才用水洁面的样子,思来想去,还是取出帕子浸水,也给自己擦拭洗漱一番。

等到江暮雪打理好,一杯温热的花茶已经递到他的掌心。

江暮雪修长手指搭在杯壁上,细细把玩了一下竹骨杯子,迟迟没有入口。

柳观春的心脏又悬至嗓子眼,她问:“是茶水不合师兄的口味?”

江暮雪:“不是。”

他端茶啜饮一口,抬袖挡脸的时候,男人眼风一扫柳观春手上茶杯。

他方才的迟疑,只是好奇柳观春居然将一只簇新的竹木杯子用来待客,她自己却用另一只烤到焦黑的水杯。

她好像,一贯如此委屈自己。

-

柳观春犹豫要不要回城隍庙看看,她私心不想白衣师兄再和那群弟子起冲突。

但她要找邪修的线索,那座荒庙妖气浓郁,她得回去看看。

柳观春实在太高估这些师兄们的胆识,任谁睡一晚上就被邪修抽掉一阶境界,都会在睡醒之后马不停蹄逃跑。

果然,这次柳观春没在黄庙里找到任何人的身影。

荒庙破败不堪,屋脊房梁积满了灰尘,还有蜘蛛在半空中结网,银丝被阳光照出粼粼的光泽。

柳观春拿出寻魔的罗盘。

如有妖物,罗盘里的指物针便会纷纷朝向一个地方。

然而,不知是不是有邪魔逗她玩,那一块罗盘竟无风自动,滴溜溜地转起,一圈又一圈,半天不肯停。

就好像有看不见的魔物围着她转圈。

柳观春后脊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要召出竹骨剑,却见身旁有一道黑影窜过。

柳观春下意识抬起头,和莲花须弥座上一尊漆面斑驳的佛像对上了视线。

释迦牟尼像一贯弯眸浅笑,手捻说法印,宝相庄严,悲天悯人。

可这尊泥胎像竟是瞪大了双眼,眸仁甚至冒出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