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耻辱啊,江暮雪自嘲一笑。

可是,他不能死在这里。

若他死了,柳观春必死无疑。

最差的情况,也得他和黑太岁同归于尽。

纵然无法达成飞升仙缘,送柳观春回家,但至少……师妹能活。

脑中走马灯流转不休,全是江暮雪前世的记忆。

柳观春乖巧依偎在他的膝边,柳观春编织好看的花环戴上他的发顶,柳观春担心他夜里怕黑、明明指骨冻得冰冷,也会燃上一豆微弱的灯烛陪伴在他左右……她守着昏迷不醒的江暮雪许久,她一直陪伴他的左右。

在这一刻,江暮雪目光温柔,他在油尽灯枯的时刻,忽然……好想柳观春。

明知她不会来,可他好想、好想,再见她一面。

原来,江暮雪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

“师兄!”

一声焦急的女声传来,语调迫切,声音温软。

江暮雪不敢回头,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他又中了黑太岁的邪术吗?

“师兄!!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江暮雪,你这个大混蛋!!”

江暮雪的肩背僵硬,他一动不动。

隔了一会儿,他才缓慢抽出伏雪剑,摘下缚目的布带,望向远处。

少女身穿莲纹白裙,杏眸含泪,她梳着俏皮可爱的双环髻,腕骨上的银珠红链,被风吹得摇曳,圣洁美丽,犹如芙蕖初绽。

柳观春来了。

她是真实的人影,并非他脑中幻象。

柳观春看到身受重伤的江暮雪,她心痛如刀绞。

她的鼻腔酸涩,心脏窒闷。

她很想逼问江暮雪,她要问他:怎么回事啊?每次我一不看好你,你就出门惹事,弄一身伤回家……师兄,你怎么这么笨啊?

柳观春的眼眶含泪,她不顾生死,义无反顾朝江暮雪奔来。

小小的、软软的女孩,闷头扑进江暮雪满是血气的怀抱,撞得他往后趔趄一步。

滚烫的体温,令江暮雪渐渐忘却了深入骨髓的剧痛。

在这一刻,冰雪消融,万物回春,他无惧亦无畏。

江暮雪肩披霞光,他反手拥住柳观春。

男人双膝跪地,结实的臂骨搂住少女的纤腰,他把她按到怀里,紧密贴合,感受她的气息?*? 、她的体温,以凉薄的唇,感受她颈上脉搏。

江暮雪抱人的力道很大,像是想将柳观春揉进骨血之中,他需要用这种强硬疯狂的占有感,来释缓心中的恐惧。

在这一刻,江暮雪的心中涌出一点酸涩、一点委屈,他终于肯承认,他也好想见到她。

江暮雪抱住柳观春,与她耳鬓厮磨,终是嗓音轻柔,沙哑低喃:“柳观春……你来救我了。”

远处有黑雾幽浮,雷电翻滚,电闪雷鸣。

黑太岁看到那双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阴森大笑。

“我最喜欢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柳观春来了,你不必跑了。就在此地飞升,我渡你修为,我正好能借她的身体登天……”

窸窸窣窣的絮语响起,所有皲裂分化的黑肉阴虫,受到母亲黑太岁的感召,争先恐后回归本体。

雪亮的电光中,柳观春眼睁睁看着那座巍峨高山骤然拔高数丈,长成一只形似蜘蛛的八爪邪物。

黑太岁是黏腻的、阴湿的、可怖的阴秽之神。

它隐在跳跃的雷龙之中,占据整片夜穹,它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不可喁喁私语……它是人心梦魇。

如此可怖之物,却妄图挤进柳观春的身体,充盈她的腹腔,由她之身,孵化邪神……柳观春绝对不允许!

黑太岁再度对江暮雪发动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