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啊……”马师傅叹气,“家里人接受不了,我妈到现在都不信,说他哪天还会游回来。我就一个人撑着船,一年一年干到现在。”
船舱里气压低了下来。
洛锦舟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水杯放到脚边,慢慢靠回船舱壁。
外面风声还在,船体仍在起伏。
可她却像被什么勒住了呼吸,胸腔发闷,连眼神都显出一丝疲惫。
船一靠岸,海风一停,重心就回来了。
沈长昭刚踩上码头那一瞬,整个人都像踩在云上,脚软到几乎站不稳。
“哎哟哎哟,别倒啊!”马师傅一把扶住他,半扛半拽地搀着往前走,“你这是晕了一晚上,骨头都虚了。”
沈长昭没说话,扶着膝盖喘气。
马师傅哈哈笑着打趣:“你这体格也太不经扛了吧?姑娘都没喊累,你这人高马大的反而快散架了。”
沈长昭苦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比我强,我差远了。”
因为节目录制中断,一行人被节目组安排回到附近提前订好的酒店。
酒店是县城里条件最好的那家,三层楼高,外墙贴了白瓷砖,看起来略显陈旧。前台已经关灯了,走廊里的应急灯发出淡淡的黄光,地板因为雨水有点潮。
洛锦舟的房间在二楼靠边。
她回到房间,简单洗了把脸,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没干透,披着坐在床边,耳边却一直能听见隔壁传来的说话声。
墙不厚,隔音也不太行。有人在笑,有人在讲今天的突发状况,压着嗓子说话,却因为夜静反而更清晰。
她合不上眼。
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今天的风。
那个马师傅说起自己弟弟的神情,像是刺进她神经里的一把钝刀,慢慢地剜,不疼,却酸得发麻。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才浪涌上来时沈长昭发疯一样找人的画面。
另一头,沈长昭也没睡着。
他平躺在床上,胃还在轻轻翻着,窗帘拉了一半,风吹得半卷着飘动。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翻个身。
酒店的东西都不怎么好,枕头压得有点闷,空气中到处都是潮湿的霉味儿。
他干脆坐起来,把水杯拿到床头抿了一口,又放下。
脑子还是清醒得过分。
今天他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到恐惧。
不是怕风浪,不是因为晕船,而是怕她从他视线里消失。
那一刻他脑子里全是“她不见了”“她掉下去了”“她可能再也不回来”的念头,像针扎一样戳着心脏。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这念头……让他全身发冷。
他闭上眼,那一瞬她从驾驶室出来站在风里的模样还清晰得像画。
她没事,可他却像是被抽空了心。
从没有人给过他这种感觉。
不是不安,也不是遗憾,而是那种要失去之前的、发自本能的惶乱。
沈长昭伸手摁了摁眉心,马师傅那句“弟弟落水”又浮出来,像钉子扎在神经上。
他头一次想,如果那时候真出事了……他可能这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房间外的风吹得窗户咯咯作响,风声里仿佛还裹着她在甲板上回头那一眼的沉默。
半夜两点,楼道安静下来。
走廊尽头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窗户没有关紧,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吹得门框轻微震动。
沈长昭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屏幕,屏幕亮着,他却迟迟没能点开那个早就空了的对话框。
他一度想发消息,说一句“你睡了吗”,又删掉。
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