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抬头，母亲的手在桌底绞了绞，老太太低头喝汤，老爷子拿起了茶盅。

只有洛亦南，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那些事情不值得我花力气去追究，只是，我觉得，这顿饭……我有必要吃一次，因为我曾经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洛锦舟却已经很平静。

“我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想再翻以前的旧账。”

“那些事情不值得我花力气去追究。”

“只是，我觉得，这顿饭……我有必要吃一次。”

“因为我曾经，还有一个完整的家。”

她说完，起身，将椅子轻轻地推回原位，站定了几秒，看了一眼在座的每一个人。

目光从父亲母亲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坐在长边的爷爷奶奶身上。

她轻轻一笑，认真道：

“谢谢你们这十几年来的照顾。”

“虽然规矩很多，有时候也不太容易亲近……但我知道，你们是在尽力教我一个人怎么活。”

老太太怔住了，刚想说什么，却又哑住。

老爷子眉头拧起，脸色沉下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锦舟看着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

“我的户口，成年那天就迁出来了。”

“我也早就搬出去住了。”

“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一家人的生活。”

“你们也不用把我算在这张桌子上。”

她顿了一下，最后一句落得极轻，却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头：

“就当是放过彼此。”

老太太的脸色白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老爷子死死盯着她，额头上青筋突起，却没有发作，像被什么捏住了嗓子。

而她的父母，依旧沉默。母亲低着头，父亲眼神闪躲，像在逃避。

半晌，还是洛亦南先站了起来。

“不行”

他站在她面前，嗓音发颤却极坚定。

“你永远是我姐，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哪里来的打不打扰！”

洛锦舟看着他，目光柔了一瞬，随即轻轻笑了。

“你欠我的……以后就留在这儿慢慢还吧。”

“照顾好爷爷奶奶，这是你该做的，也当是……你还我的”

她说着，转身走向门口。

“姐……”洛亦南忍不住追了两步，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要去哪儿？”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雨后的夜风从门口吹进来，发梢微微扬起。

“去一个新的地方。”

“过我自己的生活。”

她没再说第二遍“再见”，只是轻轻地关上门。

门扉合上的那一刻，客厅里鸦雀无声。

像这一家人，从此断了线，再也接不回来了。

门一关上，外面的雨还在下。

洛锦舟撑起伞，走出那栋熟悉的老屋。

天空黑得彻底，像一整块浓墨盖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地面湿漉漉的，反着昏黄的路灯光，碎光斑驳。

她停在台阶边，轻轻吸了口气。

空气里，是院子里从小就熟悉的味道

潮湿的泥土、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夹着一丝植物的湿气。

她低头看着鞋尖踩在水洼里，衣角被风轻轻吹起，整个人却忽然松了一口气。

像背上压了十几年的那块石头，终于有人替她挪开了。

她没有回头。

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伞面上落着一颗颗细密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