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最孤僻的那座小庙院中,被人踩了寥寥脚印, 又很快被大雪覆上。

人五小心翼翼地将庙门拉开一个小缝, 偷偷瞧着门外头的小郎君。

冷不防被人拍了一记脑袋, 他“哎哟”一声, 却见是人六正抱着扫帚瞪他:“你又偷懒。”

人五道:“这个世子足足跪了五日了,身上雪都积了厚厚一层, 眼看都要变雪人了, 我瞧他一动不动, 咱们散人不会闹出人命罢?”

人六也凑过来瞄了一眼, 仔细瞧了瞧,淡定地摇摇头道:“死不了,你没瞧出来?人家内力深厚着呢,说是成雪人了, 衣服可是没湿半点。 ”

人五立马回头仔细瞅瞅, 见果然如人六所说,心中虽是暗暗惊叹,但还是叹了口气,嘟囔道:“可这五日他连口水都没喝,就算再厉害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呀。”

谁说不是呢。

人六耸耸肩, 又从门缝望了一眼, 见那世子兀自立于一方, 微微垂下的头, 于这茫茫天地中落下唯一一笔金锦之色。

他那爱马便守在一旁, 时不时蹭一蹭主子,身边丢了些师太命他们送去的干草,也未见多吃一口。

至第七日时,也依旧是这番光景。

日暮时,两小童子便从庙中推门走了出来,他们脚下踩雪发出“沙沙”声响,一直行至小郎君面前,说道:“时辰满了,散人唤您进去。”

说完话,二人小心瞧瞧,片刻后,才见那沾了雪珠的浓密睫毛轻轻一扇,扑簌簌如荧光般落下。

广陵王世子抬起头,看了他二人一眼,他下巴处长出些青茬,眼底有些深色,虽略显疲态,却依旧不掩眉眼间漂亮。

人五人六被这看不出什么意味的一眼瞧得有些心虚,却见这世子并未多言,只是侧过脸轻轻拍了拍伏跪在他面前的小桃花的头,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开口时嗓子因今日未饮水略有些低哑,语气却是慢条斯理的:“莫将自己饿死,吃饱些,若小娘子还没醒,陪你主子一道拆了这桩庙。”

“……”两个僧童打了冷嗝,不敢说话。

骏马迅速大口吃起草来,颜元今起身时未见半点不适,只是一撩衣襟,绣金边云纹锦袍上大片的雪便纷纷落下,宛若与他的身子落了道隐形结界,雪散去后,竟真的未见半分水状。

入门去,一路行至后院内舍,再一脚踹开此屋大门,便听得那熟悉的哇啦声响:“这么大动静做什么?!你想吓死我!”

昏暗的屋内随着来人的侵入带来些光亮与一身寒气,广陵王世子声音低低的:“她醒了?”

“没有。”

话音落,今今剑就飞了过来,这回动了真格,乐双吓了一大跳,立马跳起道:“不是我话还没说完你小子上来就动手哇!”

好在这老道到底是有些功夫的,千钧一发之际才替自己闪开了那剑光,眼瞧着长剑深深插上窗棂,乐双只觉得心惊胆战,不知为何猛咳了两声,不动声色擦去唇角咳出的血,骂道:“我是说人没醒,但是没说人没活!青天白日,你是想过河拆桥,要那丫头救命恩人的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