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色正要道谢,却见谢寅抬眼时忽然将目光又落在了她额间。其实之前他给她上药时候她隐约便已注意到这眼神了,她素来心直口快,直接道:“谢小公爷是在看我的胎记吗?”

谢寅似是一愣:“我……”

“无碍,”李秀色却是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知小公爷无恶意,寻常人瞧见我都是要多看两眼的。只是看便看罢,不必这般小心翼翼的,毕竟这对我来说不过是正常的父母所受之发肤。你越是这般小心,倒让我越般不自在,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看,看了个明白后,便不会再好奇啦。”

见她将此事说得这般从容轻松,谢寅像是意外了一瞬。他看了李秀色一眼,先是有些惭愧地道了声歉,而后忽然又微微笑了一下,续道:“李娘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欠周。只是谢某其实并非是对娘子的胎记好奇,而是每每在瞧见娘子额间时,总不经意想起一个人罢了。”

想起一个人?李秀色道:“谁?”

“那人李娘子想必是不认识的。”谢寅笑了笑道:“不过是宫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宦官罢了。”

“宦官?”

“是的,似是唤做泽幼,他与姑娘一样,也于额间生有胎记。往日我入宫我常能见到,因宫中少有面貌特别者,所以便印象深刻。”谢寅说着,又忽然想起什么:“提到此人,广陵王世子似乎与之有些渊源……”他语气顿了顿:“姑娘与世子交好,他未曾同你提起么?”

李秀色摇头:“未曾。”

想了想又干笑了一声,补充道:“我与世子也没那么交好啦。”

谢寅点了点头,这才道:“个中缘由谢某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谈及,世子之所以极恶宦官,似乎便与他有关。”

李秀色听着微有些怔。她脑中不由得想起当初刚穿来时系统介绍颜元今提示的“不喜太监”,又想起当日在林中发现江照穿着宦官服时他那副厌恶的模样,最后再想起这骚包每回盯着自己额间胎记时那神色复杂的表情。

难怪这厮这么讨厌自己的胎记,原是被那个名为泽幼的太监连累了。可是此人究竟是谁?堂堂的广陵王世子,那寻常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天下第一大少爷,怎会这么在意一个太监?

李秀色还在思忖着,谢寅已经拿起卷宗离去,行至门边时恰遇上傅秋红跑来,后者大方地给他打了个招呼,再冲进门内道:“李妹妹,方才我遇着卫道长他们了,大理寺探查完了,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咱们可以走啦!”

*

宫中,乾清殿。

殿中正处放置着一方半人高金龙香炉,正缓缓燃着檀香,香气化烟缭绕满间,正位处正坐着两人不紧不慢地下着棋,广陵王世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侧边一处椅上观棋。

皇帝手里捏着棋子欲下某处,扭头看了眼身旁少年的神色,便又收回手,琢磨道:“今儿是觉得我这一步下得不好?”

世子未置可否,直接上前抬起指尖轻松点了点:“伯父若是改落在这里,便可杀了我爹全数退路。”

皇帝瞧着那位置,忽然笑出了声:“好哇!就这么下!好好好,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儿子,今日朕赢的这几局,都要多亏了你。”

广陵王颜安倒是神色未变,愿赌服输地放下子,微笑叹气道:“我不下了。皇兄与今儿这般配合,神仙也未能赢得过你们。”

下了这半天的棋,皇帝自也是累了,简单请王弟和侄子用了些茶点,这才由一些公家正事,一直叙到了寻常家常。

“你一直不在都中,这小子没少给我惹事。”皇帝瞧着自己侄儿,哼哼道:“单是阴山观的状书,我都不知道收了几封了。”

广陵王笑道:“今儿自小顽劣,也就听您与皇后的话了,还需皇兄多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