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惦记的,可是越淮。

但她来寻越淮,衙门的同僚也在说起谢昀。

是推行的新政“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起了成效。

“谢大人真是高瞻远瞩,这样的新政,惠泽万民,如今百姓都在感念大人恩德,真是当世能臣。”

“是啊!这次新政一出,轻徭薄赋,兴利除弊,都是利国利民的良策。”

采雁听了撇嘴问林莺娘,“姑娘,他们说的谢大人和我们知道的谢大人是同一个人吗?”

采雁只见过雾凇院里和成安殿里的谢昀。

那是极狠厉寡情的性子。

她见过谢昀惩治人的手段,万万不能将他们口中的谢昀同自己印象中谢昀放在一处。

但林莺娘显然并不诧异。

“当然是同一个人了。”她不甚在意道:“难不成内阁里还能有两个谢大人?”

林莺娘是见过谢昀在书房处理公务时的样子。

是专心致志,极其温雅贵重的。

偶有兴起,他甚至会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公文来询问她的见解。

她闷着声不肯说,“一会儿若是说错了侯爷该笑我了。”

“无妨。”他有时极平易近人且宽宥,“这里没有外人,你只说与我听便是。”

她到底拗不过他,也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见解说出口。

说到最后才抿着唇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贫穷人家人丁多却土地少,那些有钱的富户田连阡陌,却因奴仆不入丁册,税赋极轻。若是能将丁银摊入田亩,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没有地的人就不纳……”

她边说,边看谢昀神色。

他从始至终垂着眼,若有所思,眸中却是深不见底。

她不敢再说了,低着声问,“侯爷,我是不是说错了?”

“没有。”

谢昀看她,往日疏淡不明的眼里却是含着丝经年不在现的温润笑意,“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何须听。

林莺娘本就是从市井里摸爬滚打出身的。

她见过贫穷者因交不起赋税,被逼无奈卖儿卖女,也见过乡绅富户仗势欺人,家中银钱多到数不胜数。

上位者才需体察民情,身处其中的人管这些叫作寻常。

只是林莺娘也知,“我说的这些都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这税赋岂是说改就能改的,那些豪门大户头一个不愿,定会想着法子阻挠。”

她是眼明心亮的姑娘,看得通人心,也能窥见这朝廷中官商勾结的腐败。

只是这样的事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掺和改变的。

她也只是说说便罢。

那一日本是极寻常的一日,只是不想当时书房里姑娘随口的几句妄言如今却成了摊丁入亩的新政,落在她所待的临江城里。

正是朝堂肃清,拨乱反正的时机。

朝臣们人人自危,只顾自保,新政执行下来竟是突如其来的顺畅。

现下便是越淮说起这谢昀时亦是满面春风,无不赞叹,“这谢大人才算是为生民请命的好官,杨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瞧见林莺娘来寻自己,过来与她搭话。

林莺娘还沉浸在昔日的回忆里,骤然被问,神色还有些恍惚,只跟着点头,“对,谢大人真是为民请命的好官。”

采雁也兴致勃勃听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却觉着不对,转头问林莺娘,“姑娘,那什么摊丁入亩的新政和姑娘从前说的话好像啊!”

她跟着林莺娘也入市井。

同样的话,姑娘闲来无事感慨万千时也曾对她说过。

采雁越听越耳熟,“这不就是姑娘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