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也极爱她这张脸。

不笑时秋水凝波,春山蹙黛,笑时如梨花照水,衬得云浓绀发,月淡修眉,正是绿鬓珠颜,说不出的好颜色。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美人。

更何况她悉心来哄人时也是尽心竭力的,巧笑嫣然,看过来的清眸中眼横秋水,流转生情,要将人溺进去。

“侯爷……”

她又乖顺,坐来他身边,纤手递来解酒的清茶。

年节宫中宴席多,谢昀是朝中新贵,又自江州赈灾平定回来,多少人趋炎附势来贺他,免不了多应酬。

这时这盏清茶可不谓是送进心窝里去了。

他喝了茶,还要将姑娘也拽进他怀里,嗅她身上的胭脂香,又看她鬓边巍巍颤着一支金镶玉的并蒂海棠步摇,却是摇头。

“太艳太俗,反倒不美。”

他是阳春白雪的谦谦君子,求雅不求俗,自然看不惯她满头珠翠繁复。

可林莺娘却是极欢喜这些俗物。

它们艳丽,富贵,是她自幼便可望而不可即之物。

她也自幼便知,这些有多金贵。

它们可以换银子,银子可以买这世上一切能买之物,包括她和她的母亲姜氏两人原就是区区五两银子便被杨盼山卖进了妓馆。

可怜的她,连如今头上这一支步摇都比不如。

林莺娘抬手,抚着鬓边的并蒂海棠步摇,有些不服气,“哪里太艳太俗了,采雁和兰秋都说我戴着极好看呢!珠宝铺的掌柜也说这支步摇是金陵现下的时兴货,好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有一支。”

她说这话时傲娇得很,好像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有的东西她也得了,她便和那些金尊玉贵娇养大的贵女们是一样的。

哪知谢昀听了她这话却暗嗤,“旁人都有的东西有什么可稀罕的,便是想要也得要旁人没有的东西。”

他话说得轻巧。

林莺娘偷偷撇撇嘴,“旁人有的东西我尚是没有呢!哪能还敢想旁人没有的东西。”

第98章 六殿下还未争一争,怎么知道不行?

相似的话,谢昀方才在宴席上也听人说过。

是宫里向来不受宠的六皇子。

宴席上诸位皇子殿下同朝臣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只有他无人问津,默默无闻。

也是,一个宫人生的皇子罢了,既没有母家权势,圣上也不看重。

他在这深宫中一向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被人忽视得彻底,好在六皇子早已习惯,无非是眉眼落寞些,自嘲般自顾自饮酒,一盏接一盏,这宴席上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宴席散后,他如寻常一样离开,却在宫道上瞧见了谢昀。

谢小侯爷如今当真好生得势,他奉皇命去江州赈灾,路上连断了几桩大案,圣上大喜,早朝上连连称赞了谢昀数日,只道他是肱骨之臣。

朝堂上现在谁人不知,谢昀是朝堂新贵,天子宠臣。

诸位皇子殿下也都跃跃欲试,都想将其纳之麾下,为争夺储君之位增添一大助力。

只可惜这谢小侯爷乃是朝中最清流不过的人。

向来不结党营私,也不公然站队,诸位皇子们屡次邀他皆被拒绝。

数次这般下来,长此以往,朝中无人不知,这谢小侯爷只忠圣人一人,慢慢也都歇了心思。

六皇子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些朝中事的。

他羡慕其他皇子,也羡慕谢昀。

自己虽是皇子,却没有谢昀那般气魄,他能在朝中的暗流汹涌中独善其身,不为旁人所侵扰,而自己却只能在权利裹挟的洪流里漫无目的地漂着。

朝中已隐隐有流言,圣人欲立四皇子殿下为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