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要除根,这道理她明白。

原先打算他年纪小小便没了生母,又是那般孤僻安静性子,戾气该是极重,她随意寻几个错处便能将他打发了。却没想他自楚夫人离世,便浑然换了个性子。

他谦逊有礼,又上进好学,为人处世更是处处妥帖周到。

她竟寻不出他丝毫错处来。

倒是有一次,他生母留给他的丫鬟推了自己,致使自己险些小产。

谢夫人知道那个丫鬟。

因着是楚夫人留给谢昀的,他甚是看重,凡她之事无有不依的,犯了错也是一应护着。

谢夫人想,这回该叫他不得翻身了吧?

却没想谢昀知晓此事,当即便将那丫鬟交了出来。

他极是大义灭亲,“虽是母亲送给我的丫鬟,但她如今犯了大错,我纵是再疼她,也不能偏护着她。”

他半点也不护着那丫鬟。

那丫鬟蓄意谋害主家,自然是打死了事。

谢夫人当时尚在月中,听了这消息不是报仇的痛快,而是愈发心惊。

她知道那个丫鬟,也知道那丫鬟对谢昀来说有多重要。

平日里护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才容得她到如此猖狂境地,不想如今说舍弃就舍弃了。

她知道,谢昀绝不是面上这般好说话的脾气。

但两人之间虚与委蛇这么些年,彼此心知肚明,到底也没能分出胜负。

如今谢昀听得她这一句感慨的话,牵着唇角微微一笑,“母亲许久不来,自然有此感慨。儿子日日在这儿住着,倒是习惯了。”

到了旧处,谢夫人自然而然感念从前。

说起旧事来,她微微一笑,“我还记得初次见你你还在襁褓里,看见了我就咧嘴一笑,极是可爱。转眼一晃,你如今都这样大了,若是姐姐泉下有知,不知心里得多欢喜。”

她细细看谢昀的脸色。

看不出来,他眉眼一贯的云遮雾绕,看不出情绪。

他从来就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谢夫人从来不知这个她养在膝下这么多年的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是当真尊她为母亲,还是同她在这里虚与委蛇。

但不管哪一个,都是碍了她亲子的路。

见谢昀垂眸饮茶不说话,谢夫人又让李嬷嬷取食盒过来,“看我,跟你讲话都说忘了。”

她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殷切慈爱,“这都是你从前最爱吃的。我这些时日忙着子慎的事,实在顾不上你。你可不要怨母亲。”

谢昀看着桌上的珍馐点心,微微颔首,“母亲费心了。”

“这有什么费心的。”

谢夫人嗔他,取了块糕点用碟子盛了递到他面前,“我听你身边的人说你近日一直在忙。”

年关近了,谢昀又刚从江州赈灾回来,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忙归忙,可千万别累着自己。”

又说他,“你平日里忙起事情来,便总是忘了用膳。你如今不在府里,母亲也看不住你。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若是合心意,我每日叫人送过来。”

碟子里是时兴的酥胡桃饼。

谢昀看了一眼,到底没吃,“儿子方才吃过东西了,晚些再吃。”

谢夫人倒是也没有强求,眼见天色已晚,她起身要走。

“儿子送母亲。”

谢昀起身,亲自送谢夫人出门上马车,母慈子孝的模样是做得足足的。

谢夫人脸上一直盈着笑,只是待车帘落下来,她脸上的笑便也阴沉沉的落下。

她恼恨对身边的李嬷嬷道:“你看看他,一口一个母亲,实则心里防我防得跟什么似的,难不成我还会在那